第二十五章

  公子揉著被打得泛紅的手指,語帶嬌嗔:“你變了,再也不是從前的小範範。”


  一路:公子,你變得更厲害!見陛下前和見陛下後,完全是兩個人!見陛下前:好一個翩翩公子溫潤如玉。見陛下後:好一個潑皮無賴請你走遠。


  範含之冷漠地瞅他一眼,公子欲哭無淚:“在後麵。”


  “他看見你的樣貌了嗎?”


  “沒有,他還暈著,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範含之皮笑肉不笑:“一路,去外麵。”撫掌似要對他動武。


  待一路走出院子,公子緩悠悠重新坐回那張凳子上:“我的樣貌可是讓她看見了。”捧著心口,矯揉造作,“她可靠嗎?”


  屋內還有另一方凳子,比公子坐的更新,這個凳子可不止買一座這樣的茅草屋。


  範含之在上麵坐下:“把人交給我,你回去怎麽交待?”


  “不要你管。”對範含之不答他的問題,他表示不滿。


  範含之施施然起身:“那我走了。”


  “啊?啊、”公子伸手捉他,“小!範!範!你怎麽這樣!”


  啪~手背又被打飛。


  範含之警告道:“說人話!”


  “汪汪汪~瞄~”


  範含之大概習慣了,也不急,隻是在袖下將手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


  公子不敢造次,老實說:“我家主人說,他早有安排,請陛下放心。”


  範含之:你正經地猝不及防。


  “既然貴上已經安排好,人我就帶走了。”範含之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小心。”


  “是。”公子神色一改,一揖直到範含之的身影消失,才直起腰身,將自己和範含之坐的凳子抄起來,夾在腋下,自言自語道:“怪貴的,忘記拿就不好了。”


  茅草屋外已經多了輛馬車,車內躺著佟老爺,正在和周公奮力戰鬥。


  範含之進了馬車,摸出方才公子放進他腰間的紙條,閱完又細細收好。


  撩開車簾吩咐:“替他換裝。”


  範含之一吩咐,一路一聲暗哨,樹林中走出兩名男子,行禮後兩人跳上馬車。


  範含之等在外麵,抬眼往密蔥蔥的樹林望去:“出來吧。”


  短矮的灌木叢僅一動,一名女子立在他眼前。


  “靜靜怎麽親自前來?”


  “夫人,此次情況複雜,屬下有些擔心。”


  “我要盡快趕回皇城,剩下的事情你看著安排。”


  “是。”


  替佟老爺換裝的兩名男子走出馬車,向二人行禮,又道:“夫人,將軍,已經換好。”


  說完,兩人退回林中,範含之低聲交待幾句,才打起車簾,坐進馬車。


  車內的佟老爺,儼然一副富家老祖宗的模樣。


  雙鬢花白,橫插著幾隻珠釵,眉精心畫過,唇上的胭脂細膩柔和,身上的衣飾低調中透著富貴。


  從袖中摸出鼻煙壺,範含之要往他鼻下放,突然手頓住,又將它放回袖中。


  範含之:佟老爺要是醒來看見自己這般模樣,怕是又要暈過去。別整這麽麻煩,就讓他繼續昏著吧。


  “小跑有消息傳來。”說著,有紙條從車簾縫內遞進。


  範含之接過,展開一看,目光轉到昏睡的佟老爺身上,計上心來。


  莫盛一在皇城召集的人馬多是臨時雇傭的雜役,不僅毫無野外經驗,更是日日叫苦連天。


  為了不影響行動速度,進入越澤國境後,他隻帶著自己的心腹。


  一路行來,他總感覺,有人在暗中幫助。


  莫盛一坐在井台邊,左手端著半碗井水,凝眉苦思:幫我的會是誰?


  “公子小心。”身邊有人大喊。


  一柄三寸短刃向他直直飛來,在身前三尺又垂直下落插入地裏。


  短刃柄栓著小布囊,布囊內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今日亥正二刻,大蒜山,韭菜溝,見不到就散,不來必悔。


  身邊人吵嚷嚷:“大蒜?韭菜?這是要吃餃子?老子給他瓶醋蘸蘸。”


  莫盛一:大蒜山,韭菜溝,這是哪裏?


  嗖~又一柄短刃飛來,莫盛一身前的人一時間全散開來。


  莫盛一:我算是看出來,我要有危險,你們跑得比兔子還快,不和狗一樣快。


  聳拉著一張臉,莫盛一摸出布囊裏的第二張紙條,上麵畫著前往大蒜山韭菜溝的地圖。


  莫盛一鬆下一口氣,又凝眉苦思:幫我的到底是誰?

  嗖~

  莫盛一:怎麽還沒完沒了了?


  麵對第三柄短刃,莫盛一挑起高低眉,遲遲沒有去取。


  樹林中的小跑:他怎麽還不拿?快拿呀!啊!終於拿了!

  躺在莫盛一手中的紙條上寫著: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湊過來的幾顆腦袋:“公子,會不會有詐?”“我們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萬一……我是說萬一,沒救到佟老爺還把自己的命搭上了怎麽辦?”


  一人挨莫盛一記擊打,幾顆腦袋吃痛地散開,莫盛一對著樹林有禮抱拳道:“不知哪位大俠一直暗助在下,在此謝過,但求大俠帶路。”


  小跑:呼吸,呼吸,慢慢的呼吸。啊~好漂亮的公子~我沒有了呼吸。


  “大俠?”不見人出來,莫盛一疑惑著揚聲道,“大俠可否現身?”


  佟思凡若在:此時應有BGM《勇敢的心》為你響起。


  遮著麵的小跑從樹林中閃身而出,定定站在莫盛一眼前。


  莫盛一:怎麽……是……一位姑娘?

  小跑:他為什麽那樣看著我?難道……曾經見過??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含笑道:“多謝姑娘相助,原見姑娘手段,以為是位少年豪傑,萬沒想到是位俏麗女郎。”


  小跑:哎呀,討厭,幹嘛說人家俏麗,等等,你怎麽會以為是位豪傑?

  呃……


  是誰一掌拍斷大樹阻擋莫盛一等人走錯路?

  是誰替他們解決追擊人馬,那景象,堪稱人間慘案,那些人傷得保證連親娘都不認得!

  又是誰憑一己之力射隻大雕給他們當午餐?


  眾人唱著: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好朋友……嗯……那個他。


  騎著自己棕紅的馬兒,小跑在前方帶路。


  身後人人握緊自己的佩劍佩刀。


  有人悄聲對莫盛一講:“公子真信她?”


  “一路幫助我們,不像敵人,且隨她去看看再說。”莫盛一輕聲答道。


  小跑:幫助你們的是我小跑!!不是一路!!我討厭她的名字!


  正在往大蒜山韭菜溝趕來的一路:“啊啊啊嚏~”


  聲之大,範含之恐她吵醒佟老爺:“風寒?”


  “是小跑在心裏抱怨我。”她吸吸鼻子,“不礙事。”


  範含之:雙生子可怕的聯係。


  一路出聲提示:“前麵就是韭菜溝。”


  範含之鑽出馬車,取過她手中的韁繩:“你先去看看他們來了嗎?”


  一路聞言,抬手一聲暗哨,馬蹄聲急急靠近,棕紅的馬兒與馬車並排奔跑。


  腳尖輕點,再一看,一路已經停在棕紅的馬背上,夾緊馬腹,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


  一刻後折回報道:“尚未發現對方蹤跡。”這才和馬車一起,漸漸靠近約定地點。


  又等了一刻鍾,西側山道響起紛亂的馬蹄聲,舉著火把的隊伍向他們湧來。


  兩人相見,無人眼紅,莫盛一看清範含之後,身體一個激靈:“怎麽是你?”


  “莫護衛風塵仆仆趕來,一路真是辛苦了。”


  小跑:明明辛苦的是我!管一路什麽事!!

  “啊啊嚏~”一路的啊嚏打斷範含之的話,她抱歉道,“抱歉,偶感風寒。”


  小跑眼神得意:看,哼。


  一路剜她一眼:陛下正事你敢耽誤?


  小跑左右搖晃腦袋,好像在說:好吧,暫且放過你。


  一路無辜:幹我何事?!

  範含之已經接著說道:“原來莫護衛在皇城也有自己的親隨,可我怎麽記得,佟家一直在邊境做生意,在皇城的產業早在十幾年前就處理完了?”


  完了二字特意停頓加重,莫盛一聽得清楚,心裏更是明白。


  要開口解釋,範含之揮手打斷:“想來佟家總是有些舊人留在皇城吧。”


  對他示意馬車:“佟老爺就在車內,為行路方便,我已經替他換了女裝,勞煩莫護衛護送佟老爺回皇城吧。”


  說著讓出馬車:“對了,別告訴佟老爺是朕救了他哦。人交給你,希望莫護衛平安地將佟老爺送達,否則……”


  韭菜溝內一股風卷動而來,在狹長的溝道內滾動,帶著不太好聞的味道,一下下刺激著眾人的嗅覺。


  “否則……”範含之的聲音聽起來咬牙切齒,“思凡可是會傷心的。”


  莫盛一麵色難測。


  範含之:韭菜味的風,好臭!想吐!

  一路和小跑騎在範含之左右兩側,一路&小跑:陛下怎麽換回男裝?


  範含之:讓莫盛一看見我穿女裝,我不要麵子的嗎?啊?


  借著夜色掩飾,速速穿過越澤國境,進入明淵國內已經天色大亮。


  而本該到達明淵國皇城的佟思仙一行,依然在路途上磨磨蹭蹭,故意繞遠路,美其名曰遊玩,實際就是拖延。


  所以,佟思仙一直不知宮內發生了什麽大事。


  “小姐,往西走的話,離皇城又遠了。”盼爾苦著一張臉。


  佟思仙的隊伍駐紮在三岔路口,準備一刻鍾後啟程,盼爾勸說:“小姐,等我們到了皇城,讓莫護衛陪您前去不好嗎?”


  隻等到兩個冷冷的:“不好。”


  盼爾:好的小姐,我閉嘴小姐。


  佟思仙鬧著要去的地方是一處花穀,花穀中除卻寒冷的冬季,餘下三季一種特殊的牡丹花長盛不衰,名為——五環牡丹。


  這種牡丹由中心一朵黃牡丹,圍著兩朵綠牡丹,第三圈三朵肉紅,第四圈四朵深紅,最外圍是五朵銀紅牡丹構成。


  五環牡丹,色澤豔麗,香氣迷人,國色天香,自是花中之王。


  佟思仙向往:啊~啊~牡丹


  盼爾惆悵:啊~啊~五環


  佟思仙如願以償,終於到達五環牡丹穀穀口。


  沿著一處不起眼的豁口往內走,越走越是開闊,視線逐漸被滿山穀的五環牡丹占滿。


  在整座山穀的最中間,有一塊平整的空地,站在這裏不管往哪個方向看,都能收獲最美的風景。


  佟思仙:太喜歡!這是神仙的創造吧~


  “就地野餐!”


  佟思仙一聲令下,隨從不敢違逆,鋪上華麗的毯子,擺出事先準備好的食物。


  佟思仙:美景~美食~(捧著自己的臉頰)還有美人~


  山穀中沒有鳥鳴,也聽不見蟲音,偶爾會有風聲,把牡丹馥鬱的香氣帶來,往往第一波香氣還在鼻腔遊走,第二波香氣又趕著過來。


  佟思仙側身躺在毯上:這才是享受,真想搬回家。


  風比之前猛烈不不少,佟思仙的秀發在空中飛舞。


  隨從報道:“豁口處有動靜。”


  佟思仙懶洋洋起身,富家小姐不知天高地厚的本性,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有灌木折斷不止,一陣狂風似乎平地而起,佟思仙站起來,風卷著離開的牡丹花瓣打在她臉上,用指尖將它們撫落,豁口處昂然站著一人。


  佟思仙:莫盛一?他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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