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而明淵國內,確實如八公子所言,已經亂成一鍋粥。
還是一鍋酸菜鹹魚粥。
四大神廚:有那味了!
“娘娘,賢妃娘娘,您不能進去。”南風言語乞求不成,幾乎是半跪著攔住提著裙擺要往親蠶殿內衝的賢妃。
滿頭大汗的南風不顧禮儀,大聲嚷嚷:“陛下真的不在這裏。”
“狗奴才,給本宮讓開。”賢妃照肩膀踢去,“什麽時候輪到一條狗來咬本宮了。”
肩膀吃痛的南風死死拉住她的衣角,無助地阻止她進一步行動。
“胡鬧。”宮道上遠遠有人威嚴地一喝。
眾人望去,恭謹疊聲:“參見皇後娘娘。”
賢妃一振衣袖,淡聲向皇後請安。
皇後不徐不疾走至親蠶殿前,抬眼簾見大門緊閉,微蹙眉頭:“本宮與賢妃同來拜訪,淑妃卻閉門謝客,有違禮數。”
小青悄聲在賢妃耳邊道:“娘娘,你有沒有覺得,皇後娘娘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皇後側頭向她盯來,嚇得小青閉嘴不敢再說。
“南風。”
“皇後娘娘,小的在。”
“去請淑妃開門。”
南風一抹滿腦門兒的汗水,挺直腰杆:“回娘娘,陛下口諭:任何人不得打擾淑妃養病。”
皇後折身逼近一步:“既然淑妃病了,那就好好養病。”
回轉身子,撲通一聲跪倒,身後的賢妃,連帶著一幹人等,通通陪她跪下。
“臣妾求見陛下,事關重大,求麵見陛下。”
親蠶殿內:……
皇後又道:“陛下,事關社稷求陛下麵見臣妾。”
南風不忍勸道:“皇後娘娘,陛下真不在這裏。”
皇後厲聲訓道:“陛下不在這裏,那你來做什麽?”
“小的,小的是……”南風有些支支吾吾。
“南風!”清照倚著範佟齋的大門。
跪著的眾人自都回頭看她,清照跪將在地,定定看著皇後娘娘的眼睛繼續道:“啟稟皇後娘娘,陛下派南風來範佟齋取新製好的果酒。奴左等右等不見他人,方才情急冒失,望皇後娘娘恕罪。”
“果酒?”賢妃陰陽怪氣,“放屁。”
小青拉拉她衣袖:“娘娘注意素質。”
扯出自己的袖子:“拿開。”
衝皇後娘娘點頭示意:“娘娘,臣妾去看看,這廝如何撒謊。”
旋即起身,衝進範佟齋,才到院中,隻見院內支起涼棚,棚下確實堆著不少玻璃瓶裝的紅綠兩色果酒。
旁邊還安置冰台,保持果酒溫度。
賢妃氣得牙癢癢:本宮多要些冰塊都不得!這裏卻用得如此隨意。
氣衝衝出範佟齋:“皇後娘娘,確如清照所說。”
又失望道:“陛下不在齋內。”
說著眼神瞟向親蠶殿,皇後神色一變,站起身踱步到親蠶殿大門處。
“來人,砸門。”
眾人一駭,都愣在當場,皇後豁然轉身:“怎麽,沒聽見本宮的話?”
“娘娘。”南風卑躬屈膝諾諾道,“陛下說……”
皇後搶斷道:“陛下說,任何人不得打擾淑妃養病。”
將音量提高三分:“本宮謹遵聖諭,不敢打擾淑妃養病。無奈有宮人來報,說宮中有賊子出沒,偏巧有人瞧見賊子往親蠶殿方向而來。”
轉而正義淩然,大喝道:“大膽賊子,竟敢挾持淑妃,來人,破門。”
看來皇後早有準備,一隊內侍持著刀斧抬手要砍。
吱呀~
親蠶殿的門大開,隻著月白常服的佟思凡半個身子伏倒在婉兒背上。
頭發枯黃,麵色蒼白,兩頰深陷,唇無血色,說一句病入膏肓並不為過。
佟思凡氣聲在婉兒耳邊說了什麽,婉兒轉達道:“娘娘說,自己實是病重,未能遠迎請皇後娘娘贖罪。”
婉兒還未講完,佟思凡翻個白眼,幾欲暈過去。
皇後冷眼冷臉,眼珠一動,侍女令萱向佟思凡走去。
宮道上又有人吵吵嚷嚷靠近。
“玄機姑娘,師傅年事已高,不能走這麽快。”
“黑禦醫,您快點去,遲了娘娘恐出大事,陛下怪罪,我們可擔當不起。”
“你這小女娃娃!”黑禦醫的白胡子被他急促的喘氣震地一抖一抖,“有老夫在能出什麽大事。”
玄機扭頭就看見親蠶殿門外,皇後賢妃並一群人都在:“玄機給皇後娘娘、賢妃娘娘請安。”
皇後一臉假作焦急:“免禮,黑禦醫快來給淑妃瞧瞧,本宮看著她不大好。”
“是。”白胡子又一顛一顛進了親蠶殿。
那邊婉兒已經扶著她暫時在園中躺椅上歇著,清照也侍在身旁。
胡禦醫替黑禦醫端來坐凳,他凝神診脈。
皇後和賢妃也是頭一次進到佟思凡這裏,各自帶著不同的目光審視這園子,這屋子。
倆人的目光一撞,賢妃會意,悄召小青:“去,去找找。”
皇後也道:“令萱,你也去。”
“黑禦醫,娘娘到底怎麽樣?”玄機焦急催促。
婉兒柔聲道:“玄機,不可無禮。”
黑禦醫換手再診,胡禦醫寬慰幾人道:“有師傅在,幾位就放心吧,除非是神仙,否則誰都搶不走娘娘。”
“慎言!”黑禦醫沉聲教訓徒弟。
親蠶殿外的宮道,一抹青色的身影匆匆趕來,懷裏還有一長卷,小心地用左掌托著右手扶著。
親蠶殿的側門大開,也沒人看他,他卻站定在門前,微微躬身行禮,方提起衣擺,跨門而入。
眼尖的清照第一個看見他,招呼道:“崔畫師。”
皇後和賢妃同時回頭,崔紳墨立時向兩人行禮。
賢妃疑惑:“崔畫師也會治病救人?”
“非也非也。”崔紳墨將手中卷軸嘩一下展開,“我是來送這個。”
皇後和賢妃同時臉色一變,卷軸中的女子,她們太過熟悉,這正是宮中風傳已久的“錦鯉”。
隻是這一幅“錦鯉”,女子身後自帶金光,額間也點著金光。
賢妃:本宮求“錦鯉”煞費苦心,淑妃卻是人趕著送“錦鯉”。
皇後:吾兒沉香得之,必可心想事成矣。
兩人正想著,小青令萱已經歸來,在各自主子耳邊說幾句。
皇後又冷著臉看躺著的佟思凡,漠然問道:“黑禦醫,淑妃如何?”
黑禦醫起身沉吟片刻,開口道:“恕老臣直言,淑妃娘娘怕是凶多吉少。”
“勞煩禦醫悉心照顧。”皇後說得敷衍。
黑禦醫卻極上心:“老臣分內之事定當竭力而為。”
皇後點頭:“好。那本宮就不耽誤淑妃養病。”
玄機:皇後跑得挺快。
婉兒:呼~看來沒有穿幫。
胡禦醫從左袖中摸出瓷瓶,左袖掩鼻,右手大拇指嘣一聲折開瓶塞,放在佟思凡鼻下。
眾人:啊,什麽味。
黑禦醫:臭鱖魚算什麽,老夫還可再戰五百年!
折出的瓶塞被按回瓷瓶,眾人皆鬆口氣。
原來是頭一個受不了的佟思凡一手將它按回,她目光灼灼半分沒有病態。
胡禦醫:“好險,好險,還好娘娘沒有發現。”
“嗬!”黑禦醫捋著白胡須,“方才老夫不是講過凶多吉少麽!皇後娘娘要是真發現,老夫的話也斷斷不會出錯。”
眾人:……
被發現就真.凶多吉少。
胡禦醫為緩解尷尬,連忙道:“萬萬沒想到繡娘不僅在刺繡上巧奪天工,在易容上更有建樹。”
繡娘隻是笑笑:“其實也不難。”
“不不不,那是你的謙虛。”胡禦醫又恭維道。
繡娘:隻要長得像,其實真沒有這麽難。
婉兒突然問道:“南風去哪裏了?”
從剛才起好像就沒看見他……
“各位大人,請稍安勿躁。”
南風哭唧唧:我明明不算男人,偏偏今天一直都在攔人。
大殿門外立著塊公告牌,牌上四個大字:今日免朝。
眾大臣擠在公告牌前,刑部尚書秦磊落的一貫聲如洪鍾:“陛下連著三日免朝,此舉不合規矩!臣要見陛下。”
南風低眉順眼道:“大人,陛下做事一向不喜循規蹈矩,您請回吧!”
有年輕些的官員沉不住氣:“市井傳言果然是真的!陛下是不是已不在宮內?臣要親自確認!”
南風擺擺手,勸道:“不管陛下在哪裏,陛下都應該在您心裏。如此不將陛下放在心上,大人您還是回府思過吧!”
有老臣痛心疾首:“陛下竟縱容內侍如此對待我朝官員!國朝要亡呀!我明淵國曆代先祖的心血要毀於一旦啊!”
南風否認道:“大人,小小一個內侍我,何德何能將傾覆明淵國?您若是還在此聚鬧,明淵國才恐將遭遇危機。”
南風:陛下!為您,我快將這些大臣得罪光了!
秦磊落煽動道:“小小內侍也敢攔我朝官員,說不定陛下正被他們把控。今日不見到陛下,我們誓不離開!”
立刻獲得眾人亮聲附和:“對!說的沒錯!”“不見陛下,誓不離開!”“殺內侍,清君側!”
南風:陛下!救我!
眾位大臣在秦磊落的團結下,突破南風的防線,直搗宮內。
秦磊落在延福宮外遭到衛兵攔截,兩名衛兵雖氣勢昂揚,居高臨下壓人一頭,奈何寡不敵眾,還是被鑽了空子。
不出意外,延福宮,撲空。
一群人氣勢洶洶,在宮道中奔過,年老的乘馬車,年壯的隨車而奔。
戶部尚書嚴嘉熙酸溜溜地說:“秦尚書果然是早有準備。”
“嚴尚書,是怕靠山不在,日後難以自處吧?”
嚴嘉熙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沒有彼此。”秦磊落否道,“臣是為國為民。”
嚴嘉熙:啊呸!
親蠶殿的門被無情推開,一堆人湧入……無人……
闖入範佟齋……空空如也……
秦磊落:這……
“不對!”他大喊一聲,“親蠶殿和範佟齋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南風呢?”有大臣突然道,“把他找來。”
“來了,南風來了~”氣喘籲籲的南風扶著範佟齋的門框不停喘氣,“各位大人,我就說實話吧,陛下確實不在宮中,至於去了哪裏,小的是真不知道。”
秦磊落站出來,眼中似要噴出火焰:“淑妃呢?這裏和那裏的人呢?”
南風委屈道:“小的更不知道,今早皇後娘娘和賢妃娘娘才來過,當時淑妃娘娘還在呢!小的被各位大人叫去大殿,這後麵發生什麽,小的真不知道。”
“皇後?”“賢妃?”“走,去福寧殿,去繁花宮。”
“等等,各位同僚。”秦磊落叫停群情激昂的眾人,“想必皇後娘娘和賢妃娘娘也不甚知情,倒不如,今日我們先行回去,明日再做打算。”
馬尚書白尚書失蹤的消息數日前眾臣已經知曉。
現在朝中說話有些威望的也僅有秦磊落和嚴嘉熙二人。
嚴嘉熙沒什麽主見,這時候隻能跟著人雲亦雲,秦磊落隻好挑起重擔。
一眾臣子聽了紛紛點頭,就這麽由南風派人將他們送了出去。
嚴嘉熙走在南風身旁,有些擔憂:“陛下若知我們擅闖宮中,會不會……”
“你還有閑心擔心這個?”秦磊落嗤笑一聲,大步流星從旁邊走過。
秦磊落出了宮門,坐馬車往城南而去,登上酒樓五層,那裏已經有個人坐著等他。
見他來,不過掃一眼,反是秦磊落一揖道:“蔡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