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蔡亦鐸還是將佟思凡帶進他的軍帳之內,依然尊她為擎宇晗公主,對她禮遇有加,隻是外人一去,軍帳的帳簾落下,蔡亦鐸便收起友好的神情。
“晗公主,你不在皇宮好好待著。”蔡亦鐸言下之意再明確不過。
佟思凡知道自己這個擎宇公主,不過是掛著名頭,唬一唬別人還行,對他沒用。
但實在是走投無路,找不到範含之的蹤跡,唯一的辦法是找到對頭的蹤跡,好在足夠幸運,蔡亦鐸在這個軍營裏。
咬咬牙,佟思凡掛著甜甜的笑:“皇兄,你什麽時候去見含之。”
“你的夫君,朕去見他作甚?”蔡亦鐸與她打起太極。
佟思凡默默在心中翻個白眼,麵上還是一片笑容:“皇兄不必瞞我,含之出宮,也是為了見你。除了勸阻兩國戰事,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
蔡亦鐸本不願多瞧她一眼: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來……留她在手,對我更有利,範含之也不敢輕舉妄動。
佟思凡:他必然想控製我,鉗製含之,所以暫時不敢動我,一切隻有等見到含之再從長計議。
“不瞞皇妹。”蔡亦鐸放緩態度,“我是要去見明淵帝。”
佟思凡順梯子往上爬:“請皇兄攜我同去。”
隱境的瀑布每日每日依舊如昔,似乎沒有半點變化。
範含之在窗邊喝茶,看樓下於笑滿帶著侍女在灑掃,房門處響起兩聲輕叩。
他回頭看去,撣撣衣擺站起身:“佟老爹昨晚可是睡得不好?”看著他一對烏青的眼睛。
“啊~”佟老爹打個哈欠,“瀑布聲太吵,攪了老兒美夢。這些是……”
茶桌上銀刀銀槍,這尺寸該是給小孩子玩耍的。
“給思凡肚子裏的小家夥。”
“萬一是個小女孩。”佟老爹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範含之毫不介意:“是女兒也可以玩。”
佟老爹:女孩子舞刀弄槍不像話。
範含之看破他的心思:“女孩子也要學些武術防身。”
佟老爹轉移話題道:“關於那件事……”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讓她知道。”範含之望著窗下灑掃的人已經一走而空,“越澤那邊有人知道嗎?”
“當年知道的人本就沒幾個,如今更沒多少。”佟老爹略一咂摸,“陛下是想讓越澤帝知道此事?”
“罷了,本想以此鉗製越澤、擎宇,”範含之眼神中的堅定裹著柔情,“還是少點人知道更好。”
青衣小廝在午時出現,恭恭敬敬站在範含之麵前:“公子,我家主人未初便能抵達琴睇城。”
“安排在哪裏見麵?”
小廝又是恭敬地一揖:“就在這裏。”
範含之:蔡亦鐸在想什麽?難道他不知這裏是宇琴的地盤?還是他明知是,卻偏偏選在這裏?
“你家主人是如何選中這裏的?”
小廝從懷內摸出一封信件,雙手遞給範含之:“主人交待,若公子問起,就將它交予公子。”
範含之:看來,蔡亦鐸應該知道吧?
待他接過信件,小廝又行一禮:“小的先行告退。”
捏著這封信,範含之:你葫蘆裏又賣什麽藥?
未時剛至,蔡亦鐸帶著兩個隨從踏進隱境,於笑滿自是將他攔下:“這位公子,私人居所,非請勿入。”
範含之小小頑皮,故意未將有訪客的消息告訴於笑滿,蔡亦鐸黑著臉被人攔下。
“你好大的膽子。”隨從厲聲道,“有你這麽對客人的嗎?”
於笑滿絲毫不慌,解釋道:“樓上的公子是隱境的主人。這位公子是不是應當等在下去詢問一聲,再入內?”
範含之在二樓將這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猛地想到一事:他們進隱境,於笑滿可是一眼就將他二人認出,毫不猶豫就安排他們入住。
這次出行,二人並未易容,那日入客棧,範含之以為是引路的小廝於笑滿認得,可分明他也將小廝攔下,如今也將蔡亦鐸攔下。
範含之:好你個宇琴,引我入甕。
不再多等,範含之推開窗:“於管家請幾位貴客入內。”
“是。”
“等等。”蔡亦鐸眉頭一揚。
範含之:這小子,準沒好事。
“門外還有一位客人。”蔡亦鐸盯著範含之,卻是對身邊隨從說著,“去,請進來。”
一絲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範含之噔噔噔走下樓來,才剛下樓,一名陌生的侍女扶著佟思凡出現在隱境門外。
兩人看得呆住,這些時日未見,先前的小別扭,已經飛到雲外,隻有同樣的聲音在耳邊縈繞:抱他/她。
蔡亦鐸冷言道:“我可是把夫人好好地送來了。”
範含之沉聲:“那就先謝謝。”向她走去。
“等等。”蔡亦鐸大手一攔,“夫人好好的,你也見到了,那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聊聊?”
佟思凡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明裏暗裏想掙脫侍女的鉗製,可惜這侍女顯然不是普通侍女,竟將她製伏地不能掙脫。
佟思凡懊惱地看向範含之,範含之回以安慰的眼神。突然以前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在眼神的交流中回來。
“差不多了。”蔡亦鐸似是有些嫌棄地看範含之一眼:演什麽深情戲碼。
範含之回以眼神擊殺:要你管!單身王八。
“這地方,”蔡亦鐸打量著銅牆鐵壁的密室。
園中瀑布水潭下,有一間不大不小的密室。
從後院一個隱秘的角落,轉動機關,就有台階顯現,沿著台階往下走,隱隱約約能聽見水聲,便到了水潭正下方。
這密室從裏麵關上,外麵的機關就不能將門打開,範含之選在這裏是為確保他們說的話不會被第四個人聽見。
“非要在這裏說?”蔡亦鐸狐疑地盯著範含之。
誰還不是隻狐狸呢?範含之輕描淡寫地說:“思凡在你手裏,我還敢隨便做什麽?”
“也是。”蔡亦鐸點頭表示同意,看向他身後一臉嚴肅的佟老爹,“你帶他進來,難不成他還是隱藏的高手。”
範含之終是開口:“還是說正事吧。”
……
蔡亦鐸:你倒是說啊?!
沉默半晌範含之才鄭重地說出口:“思凡是你妹妹。”
蔡亦鐸哈哈笑了兩聲:“不過是掛個名頭,父皇也不知受你什麽蠱惑,竟正式封她作公主。”
“不是。”範含之揚聲道,“不是掛名,她真的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揚了揚手中的九尾鳳釵:“這東西,你認得吧?”
蔡亦鐸把玩世不恭的笑收起:“這不過是普通的九尾鳳釵。”
範含之質問道:“你確定?”
拿過範含之手中的九尾鳳釵細細看著。
他的聲音在蔡亦鐸耳邊響起:“九尾鳳釵本為一對,你手上有一支,這是另外一支。”
“你怎知我有?”
“我還知你生母是擎宇皇妃,越澤公主。”
對範含之的話蔡亦鐸反應有些遲鈍,大概許久未聽人說起自己的母親,不,從未聽人這樣說起過自己的母親。
“我好奇的是,你怎麽知道的?”範含之眼中陡然升起一道光,“誰告訴你的?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範含之:現在知道這事的,除了穀燁威,就隻有我和舅舅。
“你這質問的口氣是怎麽回事?”蔡亦鐸略有不爽。
看著範含之認真的目光,蔡亦鐸淡道:“我養母是我母親的貼身侍女。”
範含之明白,這樣說來蔡亦鐸從前的布局都能講通。
蔡亦鐸從懷中取出另一支九尾鳳釵,借著密室昏暗的火燭,兩支鳳釵一模一樣。
他又將鳳釵腿略使勁一合,左右兩手的鳳釵便緊緊貼在一起。
“是我母親留給你的?”
範含之糾正道:“是你母親留給思凡的。”
又反問道:“你不信?”
“你沒有必要騙我。”蔡亦鐸頓了頓,“這個也做不了假。”
密室中明明沒有風,範含之卻覺得他的嘴角被吹出一個弧度,轉眼又消失不見。
“舅舅,看來您不跟來也沒事。”範含之有些抱歉。
“不。”佟老爹開口道,“我有話說。”
又轉向範含之:“你沒有告訴思凡吧?”
範含之搖搖頭:“曾想說,但還是覺得不說比較好。”
蔡亦鐸有些激動:“為什麽不告訴她?你怕告訴她,她會離開你?”
“喂~”範含之看傻子似看他,“你小說讀多了?她怎麽會離開我?”
“那可不一定。”蔡亦鐸,“我擎宇公主自然該配擎宇勇士!”
範含之有些同情地看著他:“你不知道她有孕在身嗎?”
“啊?”
範含之:果然不知道。
“我這麽快就要當舅舅了?”蔡亦鐸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喜悅,隻是斜斜看範含之一眼,“偏偏是你的。”
範含之氣道:“是我的不行麽?!”
“你。”
蔡亦鐸還要回嘴,佟老爹咳嗽一聲打斷:“二位。”
思量片刻:“思凡哥哥,如今這情況,你還要選擇告訴思凡真相嗎?”
範含之補充問道:“你知道你母親的事嗎?”
“知道的並不完整。”蔡亦鐸有些遺憾地說,“這些年也偷偷著人查訪,幾乎一無所獲。”
佟老爹與範含之對看一眼,這動作落在蔡亦鐸眼中:“你們是想隱瞞什麽?”
範含之搶先道:“不是。隻是不知怎麽開口。”
“照實說。”密室並不大,蔡亦鐸逼近範含之幾步步,範含之的背幾乎要抵住牆。
範含之用手要將他推開,沒等落在他肩頭,他已經踏開幾步。
“母後臨去前才對我說,”範含之正眼沒瞧著他,妥妥地心虛,“桑吟阿姨當時在明淵生下一對龍鳳胎,她不願女兒未來同她一樣成為利益交換的工具,所以隻將你送回擎宇。”
“她是怎麽去的?是不是被父皇……還是越澤……”蔡亦鐸隱忍的聲音裏滿是顫抖。
範含之遺憾地越說越小聲:“產後,你母親身體虛弱在回擎宇途中……病逝。”
蔡亦鐸眸色動了動,範含之低垂著眼簾,一時間密室內隻能聽見燭火燃燒與嘩嘩流動的水聲。
範含之:還是別告訴他真相。
真相:穀桑吟死於他殺,殺人者,不祥。
範含之甚至不確定明淵在她的死亡中扮演了何種角色。
密室的門從內打開,沿著台階往上走去,侍女扶著佟思凡站在入口處。
蔡亦鐸的態度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伸手親自扶著她,佟思凡別扭地看著範含之。
範含之:我忍了。
“先前不知你有孕在身,別站著了,快,我扶你上樓休息。”蔡亦鐸宛如一條家養小狼狗,親切地伺候著主人,搞得佟思凡渾身不自在。
隱境門外又一陣吵嚷,一個女聲淩厲:“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