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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盈滿,皆由我修 第六十三章 約莫吧

  寅時的孟嶽城中,自是沒有什麽行人過客的。


  而在沒有行人過客的此時,原本是為了讓三輛馬車並駕齊驅的孟嶽街道,就顯得空曠無比了。


  既然如此,他們便沒了靠邊而行的道理。


  天邊泛起第一抹魚肚白之時,就見那孟嶽城東的大道中央,有六人,一字排開,並肩而行著:最左最右兩襲黑衣神色肅穆;次左次由的武服青衣目不斜視;最中間,那扛槍紅衣與提劍白衣,神色皆是幅泰然樣,辨不清其心在想。


  通往城中的東街盡頭,便是擁有著孟嶽最高樓的周家大院。


  抬眼望去,大宅氣勢恢宏,正如孟嶽城一般大氣巍峨;且自這個角度觀去,在這五層大宅的身後,依稀可辨的雲朵中,若隱若現著、虛無縹緲著,那號稱通達天庭的萬丈高峰。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低頭望去,那周家大院的正門前、兩尊昂首石獅間,已有三襲陰陽袍亭亭而立。三人身上皆可窺見有仙人神氣,而其中,又以中間那人為最——其姿其神,若說得誇張些,都幾乎可以比作出世仙人了。


  白衣一行六人步至正門前,而那三襲陰陽袍也睜眼望來。


  相視片刻,即是拱手作輯。


  接著起身眯眼,互相打量起彼此來。


  那三襲陰陽袍,便是昨日與王滿修在院內陰陽台上對峙的周家三子:周易、周筠、周桓了。此刻的三人中,猶以少年周桓的目光最為新奇熾熱——他一會兒看看身高七尺的魁梧壯漢,一會兒看看年輕英俊的提槍公子,一會兒又側臉望向六人最左最右的兩襲黑衣,好奇他們臉上怎這般嚴肅。


  身形不過碧玉年華、神色中卻已有處變不驚之感的周筠則不像周桓一般心浮氣躁——自始至終,她的目光,便一直落在那懷抱弓弩的青衣姑娘身上。精通卜算的周筠亦是很擅長窺探他人契運,而這也正是為什麽,她一眼便看出這青衣姑娘的身中,並無多少奇門氣息,至多至多也就隻有三人行的境界……這般貧瘠的功力,實在令她有些想不通,這姑娘為何要冒險登凝林了。


  周筠、周桓二人皆是對身前六人流露出了幾分興趣,唯有那麵容似謫仙人的周易,在掃了眼白衣身旁眾人後,神色清冷地衝白衣道:“閣下還真是尋了好些幫手。”


  王滿修淺淺笑道:“一個籬笆三個樁嘛。”


  周易微微皺眉,不置可否。


  他不再多言,隻是前踏一步,輕聲說了句‘走吧’。


  其身後,周筠周桓二人立即拱手,分別道上句“路上小心”、“易哥小心些”。


  周易淡淡頷首。


  王滿修稍稍揚唇,忽地出聲道:“周桓!”


  少年一楞,立即應道:“在、在!何事?”


  白衣抬眼,望那五層大宅,望那大宅中聽風閣,望那聽風閣中一道身影。


  “替我向家主問聲好。”


  言罷,揮袖轉身,與錦衣二人、殷家三人、周家大公子一同,往城西大門邁步走去了。


  大院正門前,隻剩周筠與周桓,靜靜地目送眾人的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遠,已至最終是一點也看不見了。


  半晌,少年啟唇道:“姐。”


  “嗯?”


  “他們……回得來嗎?”


  周筠一怔,側臉望向身旁的少年。


  後者的臉上,少見的有幅惆悵茫然之神色。


  周筠眨了眨眼,回身望去。


  天邊已有一抹朝陽。


  “約莫吧。”


  —————————————


  鬱鬱蔥蔥的山林中,忽聞丁零當啷聲響。


  抬眼望去,是有四名披甲覆麵的壯士,正扛著一頂紅木小轎,於崎嶇不平的山路上,緩步前行著。


  轎子說小,倒也不不算很小。其寬其長,都是要比尋常小轎多上一半的模樣,估計重量也重了不少,可算是苦了那四名壯士。轎子的裝飾,不算華麗,遠遠眺去看不清什麽雕紋金飾,隻是個四四方方輿廂,兩側有窗,掛著一窗青簾而已。


  青簾懸起,露出轎內二人。


  是一男一女麵對麵而坐。


  男者,著華服穿裘襖,戴黃銅飾冠,是一幅雍容富貴模樣;女者,披紗裙裹薄衣,雙臂挽披帛,是一幅清麗仙姿模樣。


  女子手中,握有七孔竹笛一支,笛尾續紅纓,紅纓纏玉佩;男子手中,則握有四方形棕色木匣一隻。木匣六麵,每一麵皆刻畫有一幅牲畜像,分別為:牛、馬、豬、狗、羊、雞。在刻畫畫像的同時,木匣每麵亦都被橫豎兩道均分為九小格,便是將整個木匣一共被分為橫豎各三層、共二十七小塊。


  就見男子輕輕勾手,那木匣便緩緩浮至半空中,獨自旋轉了起來。這木匣的旋轉方式頗為奇異——它非是整個木匣二十七小塊一起旋轉,而是一時隻可旋轉一層,也即是一麵九個小塊。這樣一來,每次旋轉都會將四麵畫像構圖打亂,接著再多換幾層旋轉數次,便是將原本木匣六麵的畫像全都打亂了。


  而待畫像都被打亂後,男子衝身前女子揚了揚下巴,道:“老婆,解嗎?”


  仙姿女子側身倚窗而坐,啟唇道:“不解。”


  戴冠男子歪著腦袋,百無聊賴地將手中木匣作球拋接,瞅了眼女子手中的竹笛,出聲道:“那來吹一曲?”


  女子豎起竹笛,握於手中,略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不吹。”


  男子聳了聳肩,接住木匣。


  就見其雙眼一瞪,手中木匣竟是飛速旋轉了起來。隻消片刻,原本雜亂無序的牲畜畫像都已複歸原位。


  女子眼見此景,卻是不敢絲毫驚詫——正相反,她竟是眯縫起眼,慵懶地打了個與其容姿不大匹配的哈欠,跳了眼天邊魚肚白,倚著窗門道:“我睡會兒,時候到了再叫我。”


  男子立即點點頭,應聲道:“唉!好嘞。”


  女子回首,瞅了眼看著挺富貴豪氣、但舉手投足間皆是唯唯諾諾的他,臉上似笑非笑,也不說什麽,隻是抿了抿唇,便合目休息去了。


  而戴冠男子見她小憩,便立即探頭出轎子,衝那四名扛轎壯漢們道了一句‘走慢些’。


  全身覆甲的壯漢們沒有回聲,隻有丁零當啷之聲傳入了男子的耳畔。


  說來,按照常理來,負責抬轎的人理當穿得愈少愈好才是——畢竟光轎子就已經夠沉的了,哪有人會如這四名壯漢一般鐵甲遮麵、不露半點皮膚,用少說也有好幾十斤的鐵甲片將自己裹得和粽子似得?

  怕不是腦子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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