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盈滿,皆由我修 第八十四章 傀儡比人強
天陰雲色深,若要摧王城。
有風颯颯來,似聞戚戚然。
就見那凝林山中空地上,有一杆紅纓白蠟槍,正舞若遊龍、翩若驚鴻。
熠熠槍鋒前,有兩名身高八尺的披甲傀儡,正笨拙地揮動著他們那與樹墩一般粗的四臂,以不講任何路數的亂拳蠻勁,劈頭蓋臉地朝立於紅纓後的執槍人身上打來。
那執槍人,便是孟嶽殷家的少爺,殷少。
平日裏,著錦佩玉、待人隨和的他,在街坊鄰裏間有著‘俊公子’、‘俏後生’的美稱。張家大媽也好、李家大娘也罷,一談到這殷家少爺,都會由衷地好言幾句,說他‘麵有朝氣’、言他‘年少有為’,不會若遇見那周家公子般,皆是幅噤若寒蟬樣。
可以說,平日裏的殷少,雖生於奇門家,卻從不會令人感到有半分戾氣懼意,總是幅彬彬有禮的理中客模樣。
但今日的殷少,卻並非如此。
今日的他,著甲提槍、眉目緊蹙,手中有兵器、身周有殺氣。一幅沉著幹練的模樣,宛若自束發之年便馳騁沙場的將門之後,也似於武林中闖蕩江湖多年的青年俠客。
換言之,今日的殷少,才真真正正地,像是一名奇門中人。
冷靜、鎮定、眼裏泛著奇光,看似有些無情,卻實則是因為明白了這世上所有的道理,此刻都比不過自己手中的奇門與兵刃而已。
就見他猛瞪雙眼,以千鈞勁驟然發力,架起手中長槍,硬生生地接住了傀儡四臂。
巨響起,雙膝跪地,胸有溫血湧上喉口。
強咽其下,疾聲大喝道:“張閃李詩!”
話音落,兩道黑影倏然自其身後衝出,幾個箭步便繞至了傀儡的身後。
來者正是那兩位向來不著錦衣的雍華國錦衣衛,張閃與李詩。方才被傀儡擺了一道、身有負傷的他與她,此刻麵色如鐵,不見絲毫怯懦痛苦神情——非是真的不懼不疼,隻是因為此刻實在非是心有餘悸的時候。
二人手裏各執黑刃一柄,迅速往那傀儡頸上環首去。
雖說,身為錦衣的張閃李詩,不會多少奇門、也不算很懂什麽是奇門,但若要論取項上人頭的本領,殷少、周易、甚至是王滿修,都不見得要比他與她高明多少。
便聽金鐵錚錚聲,兩柄黑刃皆貫穿葉片三重,刺穿了傀儡的脖頸。
緊接著,兩名錦衣立即扭轉刀刃,橫揮而去,勢要讓這不曉知覺為何物的傀儡嚐嚐腦袋搬家的滋味。
張閃力大,一刀便斬落傀儡首級;李詩力小,一刀不成,隻削去其首半邊。
但無論哪種,若是砍在常人身上,定是叫其已無生息;也無論哪種,砍在這奇門傀儡的身上,卻是不能取其性命。
彈指間,數根細若牛毛的弦絲自傀儡頸口斷麵中飛射而出,竟是在其首落地之前就已與之相連在了一起。
三人眼見此景,心中頓覺不妙,紛紛收刀提槍,向後掠出數步,站定原地。
後掠間,方才李詩所砍的傀儡回神地要快些,沒等殷少邁出兩步就已重新舉臂,似要打他個措手不及——幸好,於二十步外護著白裙的青衣上善早已抬起了懷中大黃弩,一矢呼嘯而來,正中傀儡心口,將其整個身子都擊退三尺外,踉蹌著後仰倒在了地上。
眾人聚首,接著又趁著傀儡們回神的空隙間,再後撤出十步餘,方可歇上一一息。
雖說也歇得不算太安穩就是了。
“殷家公子。”張閃急喘幾息,起伏劇烈的胸膛黑布上可辨出幾分血色。他緊握手中刀,側臉望殷少,沉聲道:“這傀儡,斬首而不死,在下已是不知該如何對敵了……敢問閣下,可還有計策?”
殷少豎起長槍,杵於地麵,以手背抹去了嘴角血漬。他先抬眼望二十步外的兩具傀儡,觀甲中溢著血紅的它們顫顫巍巍地站直了身子,殘破的軀殼也在絲弦的拚接下緩緩變回了原貌;複側臉眺轎上男人,見衣著雍容的他眼裏泛著奇光,一幅泰然自若貌;再憂心地看了眼正與另外兩具傀儡顫抖的自家叔叔,握槍的手上又使了幾分勁道。殷少長吸口氣,沉眉低聲道:“有是有,隻不過我得……”
他微微停頓,瞥了眼張閃與李詩的焦急目光,想起他們似乎不是奇門中人的樣子,便稍加思索了下,重新說道:“據我所知,這奇門傀儡術雖然玄奇,然其根本,卻是與那以氣馭劍並無多大區別——皆是將氣息注入他物,以來操縱其的奇門。當然了,要操縱能做出精細動作的傀儡,自然是比駕馭一柄飛劍要難上不少的。”
“可既然兩者根本相似,那傀儡術比然也有與以氣馭劍相同的缺點。”殷少一踢長槍,以槍鋒指向那兩具已經逐漸踏步而起的傀儡,道:“那便是,它們身中一定流轉著轎上男人的奇門氣息——而隻要我們徹底消耗完這股氣息,這些傀儡也不過就是一堆生得駭人些的廢鐵罷了。”
張閃李詩二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執刀望去。可剛一抬眼,李詩卻又忽然皺了皺眉,側臉疑惑道:“可殷公子,在下剛剛與這傀儡交手時,並未如先前斬落死士飛劍那般,感到其身中流淌著任何的氣息,敢問這又是為何……”
“不,本就感受不到的。與飛劍不同,潛藏於傀儡身中的氣息,僅僅隻會在一處流轉、於一處馭全身而已。你們讀過那些記載玄奇事的市井小說吧?其中所描述的,一張符紙便能驅使一具傀儡的說法,便是這個道理——那符紙便是傀儡身中所承載氣息之處。因此,對付貼符傀儡,便隻要將其符印撕下,就可以了。”
“但此刻立於我們身前的這兩具奇門傀儡,顯然在其構造上要比貼符傀儡高明的多。”兩名錦衣眨了眨眼,沿著殷少槍鋒所指,望傀儡身上,不見有任何符印蹤跡。殷少輕吸口氣,沉眉低聲道:“我本以為,它們身中承載氣息之所,應是在連接全身的胸背脖頸處——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了。”
張閃一怔,似是明白了些什麽,立即低聲道:“難不成公子是要……”
就見殷少前踏半步,左手按住紅纓槍尖,斬釘截鐵道:“隻能將它們徹底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