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盈滿,皆由我修 第九十章 秋風吹盡有蝶來
轎上男人,臉上神情頗顯幾分窘迫。
倒也難怪,畢竟這會兒的他不僅被人破了自己那引以為豪的傀儡術,方才更是差點因為一招下乘奇門而丟了性命——這事若是被說出去的話,他這輩子可就算是被釘在了江湖中的恥辱柱上了。
堂堂奇門七雄,居然慘敗於一名小十人敵的玄師之手,可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嘛。
亙輕喘了幾口氣,伸手扶正有些戴歪的黃銅頭冠,側過腦袋,看那一手執笛、一手拎自己衣領的清麗紗裙,尷尬地嘿嘿一笑,小聲道:“老婆……威武!”
竺晴婷眯眼瞧他,不笑也不怒,隻是輕輕開鬆手,側臉往身旁撇了撇嘴唇。
亙立即心領神會地‘唉’了一聲,弓身閃至轎旁,給她讓出了一條道來。
便見竺晴婷輕踏上前,望那立於轎下的提槍錦袍,白皙的臉頰上似有慍色,一字一頓道:“好一招瞞天過海。”
殷少輕哼半聲,揚唇回敬道:“你的臨危不亂,倒也不差。”
竺晴婷淡淡抿唇,不再與其多言,抬手舉笛於唇畔。
先聞音色起。
再見陰雲集。
殷少微微一怔,抬首眺望那不見朝陽的烏黑蒼穹。
腳邊水花也是盛開地愈來愈頻繁,似是在向他宣告著,先前的綿綿細雨已然蛻變出了滂沱之勢一般。
不消幾瞬,傾盆大雨就徹底打濕了其身上錦袍。
可殷少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雙手握著那杆閃著點點寒芒的紅纓槍,不躲不避,神色淡然地直麵大雨,直麵那立於轎上、滴雨不沾身的清麗紗裙。
不是他悍不畏死。
也非是腹有秒策。
僅僅隻是因為,已是無路可走了。
剛剛那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以氣馭槍已是殷少在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所能施展出的最後殺招了……卻是沒想到還是被這竺晴婷看破了伎倆,功虧一簣。
現在的他,除了一招自損八百的龍破陣外,不剩任何良策。
怎麽辦……要施展嗎?
殷少稍稍側臉,以餘光瞥向了身側三步外的殷正。
滂沱雨水不停衝刷著他那魁梧的臂膀,卻仍是洗不淨其上的猩紅血漬。
殷少微皺眉頭,沿著那一道道血水,望向殷正的雙拳——卻是赫然發現,他的雙拳早已傷痕累累、皮開肉綻,甚至都能看到白花花的骨頭了。
殷少雙眉一顫,情不
自禁地咬住了牙關。
叔叔手上的這些傷口,是在方才出拳連打雨針時所受的。若是平時的叔叔,在對付那些我都可以勉強接下的雨針時,定是不會受如此重傷的……唉!這都怪我要施展那招龍破陣,讓叔叔不顧自毀體魄的拋出那兩具傀儡,才會如此……
可是,現在的我除了這槍聖先生所授的殺手鐧外,已是沒有——
忽聞頭頂笛聲似龍嘯。
渾身猛地一顫,急忙抬首望蒼天,卻見那漆黑的陰雲中,竟是真有一條神龍在盤旋遊蕩、見首不見尾!
其容其姿,威嚴不可語;其爪其須,奕奕有神彩。
殷少大駭,臉色倏然慘白,急忙朝其抬起了手中長槍。
雖說於第二眼,他便已看出了那若隱若現的神龍非是真正的上古神獸,而是若先前水蛇水蟒般,皆是由無數雨滴匯合而成的龍形水柱而已;可即便如此,身高不過六尺的他在麵對著那不知有數百丈的龐然巨物時,還是本能地自背脊上感到了幾分寒意,情不自禁得想要提槍護住自身了。
卻是不曾料,就在殷少抬槍指天的刹那間,數根細小雨針已朝其脖頸咽喉處飛掠刺來。
“少兒!小心身前!”
忽有一聲急呼衝入耳畔。
恍惚間,就覺有隻溫暖的手掌將自己往地上一推。
踉蹌倒地的殷少恍然回神,顧不得滿身的淤泥,趕緊抬首望向那擋在自己身前的魁梧身影,驚呼道:“叔叔!”
就聽血水滴答聲。
殷正的胸膛上,開了一個口子。
口子不大,約莫隻有兩寸不到的大小,卻是能透過其清晰地看見,二十步外的朱色轎上,那紗裙揚起的唇角;亦是能透過其隱約眺見,百丈遠的陰沉蒼穹下,那條縹緲神龍,已然長嘯一聲,往他們俯衝而來。
大難臨頭。
錦袍已是麵無血色。
“少兒,咳!少兒!立馬帶上善她們往山上去!”
殷正猛吐一口鮮血,胡亂抓起錦袍的衣領,就要將他往樹林中扔出。
殷少急忙以槍撐地,不願後退道:“叔叔!可你……”
“你們快去—咳!快去找周公子!如今能破這竺晴婷奇門的,唯有那周公子了!”
殷正大喝道,右臂驟然發力,不由分說地將殷少給丟了出去。
錦袍拚命想止住身形,然其努力卻在百人敵的力道前如若虛物,終是一退數十尺,摔入了森
林草叢中。而一直躲在草叢裏的上善一行人,這會兒也趕緊說著‘少爺!’、‘殷公子!’地上前將之扶起身來。
轎上男人眼見此景,不禁嗤笑一聲,大聲道:“喂喂喂!殷家百人敵!您這是認真的嗎?您真的以為,以這些家夥的腳程步法,能躲得開我老婆的這招螭霖嗎?”
言罷,他側臉望身旁紗裙,又忽地放輕嗓音,小聲道:“老婆,小心些那靈眼,可別傷著靈眼了,不然主子可要罰錢了。”
竺晴婷微微瞥了他一眼,給了個讓他自行體會的眼神後,就以纖纖玉指遮住竹笛上五孔,微抿粉唇,吹出一聲高亢龍嘯。
便見那淩空神龍長旋一周,朝傷痕累累的百人敵急掠而去。
殷正長吸一息,感受著肺腑胸膛間如被裂火炙烤般的痛楚,抬起了那對就連痛楚也感覺不到了的手臂,往那神龍,拉開了已見白骨的雙拳。
力拔山兮。
先是全身紫筋暴起。
再見神龍巨口吞日。
“叔叔——————!!!”
……
天地間,萬籟俱靜,就宛若是漆黑子夜時一般。
可那道劃破陰雲、自天邊亮起的明媚朝陽,又顯然是置否了這般說法。
就見那枝黃葉枯的山林中,有一襲翩翩陰陽袍,無聲走出,站於了朗朗乾坤下。
就見他一籠雙袖,往那空地中央,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輯。
抬眼望去,便見那滿是水潭的空地上,有魁梧壯漢、有雍容男子、有清麗紗裙、有提槍錦袍、有執刀黑衣、有抱弩姑娘、有白裙少女。
皆躺倒在地,雙目緊閉,神色平靜。
如若沉眠。
“喲,你來了?”
有嬌嬈女聲沁入耳畔。
便見那空地中央,立有一身形窈窕的美麗女子,身上裹著一抹隻遮胸臀的紫色長裙——而其發色,竟也與其身上長裙一般,色姹紫。
一隻黑紅相間、光彩豔麗的蝴蝶,停於其若雪般白皙的肩頭,緩緩地撲打著自己的雙翅。
“這話應該由我說。”
周易緩緩抬首起身,望這容姿皆是絕世妖豔的女子,淡淡道:“你若再不到,我都要以為你是食言了。”
女子嫵媚一笑,側身望來,一對血紅色的瞳孔攝人心魄。
就見她紅唇微抿,嬌豔欲滴。
“妖族從不食言。”
她如是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