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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境界

  ‘當————!’


  忽有一聲嘹亮金鐵響自擂上炸起,似一道晴空驚雷,震得秦家院內百來號看客、甚至是院外街道口上的背柴農人都直打了個激靈,起身抬首,往朱紅色的擂台上看了過來。


  便見在那落地紫袍與急掠漆衣間,不知何時立有一襲翩翩白衫,正抬手提鞘,打飛了那僅差毫厘就能刺入紫袍胸膛的漆黑直刃。


  一時,舉座皆驚。


  二時,寂靜若林。


  三時,醉夢不醒。


  已是被這突如其來之景所吸引住全部目光的玄師武夫們,甚至都沒注意到已經掠至了擂台旁的紅妝新娘,便亦是沒有察覺見她褪去朱紗後的紅唇粉麵——雖說,這本該是他們所朝思暮想的絕美之景。


  而本要上台出手救人的秦玉骨也是瞠目驚詫,怔怔地望著一塵不染的白衫,望著其手中狀如圓杖的黑鞘,亦望著那一塵不染本身。


  幾是無人不想再多靜思回味此景片刻。


  唯有那漆衣,眉頭一皺,立即起身撤步退於五尺之外,擲臂馭回正於空中亂旋的黑刃,握劍弓身,緊盯白衫,以低沉嗓音喝道“來者何人!”


  這聲低喝,將所有恍了神的玄師武夫們都喚醒了來,令他們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聚焦在了白衫身上,期待這不速之客開口作答。


  卻是不想,這隨風翩翩的白衫僅是衝著驚恐呼喝的漆衣微微揚了揚唇角,就垂臂轉身,朝著那躺在地上的紫袍望了去。


  “司馬先德啊司馬先德。”便聽白衫歪首輕笑道“小生是知道你快,可沒料到你走那黃泉路也是要一騎絕塵……這是何苦呢?方才你稍稍翻個身可就能落下擂台,躲過那一劍了——雖是狼狽了些,但也比你這命懸一線的模樣強吧?”


  目瞪口呆的紫袍先是一怔,再是麵露驚喜之色,最後又是滿臉窘迫,連咳兩聲,勉強以手肘撐起身子,盡量坐直,支支吾吾道“滿、滿修閣下……您、您怎會在這啊?”


  白衫看著他這竭力遮短的模樣,聳肩淡笑半聲,說道“這倒是說來話長了……先不提我,倒是你,怎麽還與這真煌城的奇門有所故事?可真是令小生倍感好奇。”


  司馬先德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脖頸,尷尬笑道“這也……說來話長了。”


  言罷,二人互視一眼,不禁皆麵露幾分笑意來。


  紫袍笑,是笑自己狼狽,笑自己還算有幸能與白衣在這真煌城中相見。


  白衫笑,是笑眼前之人,笑他方才胡思亂想,笑自己趕到得還算及時。


  總之,安然無恙便好。


  “對了,司馬先德。”白衫俯著首,用周遭看客聽不大清的輕聲問道“小生讓殷老先生轉交給你的那幾張宣紙,你可曾收到?”


  宣紙?


  紫袍微微一愣,剛要出聲發問,卻忽然想起前幾日殷老先生交於他的,那份寫著【百尺近】修煉之法的秘典,便是幾張被疊放整齊的白色宣紙。


  “哦!宣紙!收到了收到了!”他趕忙頷首作答,還要激動地站起身來,衝著白衫作輯謝道“真是多謝滿修閣下,願意將如此寶貴之奇門授於我!我司馬先德定不負閣下期望,盡早學成!”


  見其要勉強起身,白衫連忙上前伸手攙扶住他的臂膀,淡笑道“無妨無妨,不必圖快。這【百尺近】看似效果與尋常步法無異,無非就是快上些,然其氣息運作之理卻是與尋常步法卻是大相徑庭。先德公子還需按照小生於紙上所寫那般耐心修習,大約三五年方可小成。”


  紫袍頷首謝過他的攙扶,道“實在……實在是多謝閣下。”


  白衫聳肩一笑,道“客氣了,小生也隻是希望十年後,這世上的奇門中人還能見到這玄奇的百尺——”


  “小心!!!”


  忽有急促女聲入耳。


  白衫一楞,立即循聲望去。


  就見在這大紅色的擂台旁,有名更若月季般鮮豔的紅妝姑娘正望著自己。


  望著沒戴朱紗與金飾的她,白衣差一點點就認不出來她的身份了——畢竟,說到底,今日是他第一次知道,知道在這大漠西域中,有名名為秦玉骨的奇門麗人。


  “小心!!!”


  秦玉骨高聲喊道。


  身在擂外的她不同於台上正聊得心無旁鷺的二人,她清楚地看見,方才那後退出五尺外漆衣阮真,這會兒已是再度提起黑刃,身形若滿弦之箭,衝著白衫那滿是破綻的後背急掠而來了。


  秦玉骨這一喊,是想讓白衫看見自己所指,好回身閃躲,躲過這已瞄準了他心口的一劍。


  但她卻是不曾想到,當白衫側首朝自己望來之時,並沒有很快便回神看向自己所指的方向,而是忽地發了楞,竟就這般靜靜地呆望著自己。


  是秦玉骨忘記了。


  她已經將遮住自己容顏的朱紗給疊放在了桌上。


  而她那被蘇先生所稱為‘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的傾城之容,已是在他麵前展露無遺。


  難怪白衫會看得楞了。


  雖說他已見過柔美恬靜的若水、靈眼仙顏的鍾離燕、盡態極妍的鴆晚香,甚至是貌若天人的扶流——但秦玉骨的美,與她們仍是不同。


  皮肉皆虛,美在其骨。


  玉骨之美,霜寒枝梅。


  說這若水矜持內斂,鍾離尚為碧玉,晚香總是慵懶,扶流則差點送他步入黃泉路——而觀這秦家閨秀,倒是很難看出有何不足之處。


  便是不由得引人想再多看一會兒了。


  不過,他想看這秦玉骨是一碼事,他身中契運忽然爆發、內外雙息霎時急速流轉,又是另一碼事了。


  畢竟,在這世上,可從未有過因露出破綻而死的千人敵。


  哪怕這千人敵的胸前還留著個大口子。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手執黑刃的漆衣阮真急掠至離白衫還差僅僅半步之距時,白衫倏然轉身,手中圓鞘“咚—”地一聲砸在了漆衣的胸腹間,竟是直接將之整個人給轟飛了出去!


  根本沒能看清白衫出招的漆衣阮真大吐一口內息,在眾目睽睽之下於半空中連旋七圈半,才重重落於五丈外的擂台上,居然還將蓋著紅毯的擂台給砸出了一個深有半尺的凹坑!


  這是秦家院內上百來號奇門玄師今日第三次大驚失色了。


  也是人群之外的白裙第二次轉憂為喜,其身後那兩名佩刀黑衣第一次意味深長地交換了個眼神。


  “抱歉,是小生忘回答閣下先前的問題了。”


  白衫輕輕吐出一息,轉過身來,朝著已是沒了動靜的漆衣拱手作了個輯,再以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淡笑道。


  “在下,萍水王滿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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