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遊刃有餘
‘當——’
一聲金鐵噪響,一道冰冷寒芒。
一襲黑衣的張閃緊咬牙關,擲臂打飛了那杆長嘯而來的紅纓白蠟槍,迅速後撤半步,猛然瞪目向前。
就見那閃爍的繁星之下,憑空懸浮的鐵槍於夜色中連著飛旋了數圈,再是忽然立定,突然掃起地上塵沙一陣,勢要以塵沙遮掩住他的視線。
張閃緊鎖眉頭,以左手按住因硬接長槍而狂顫不止的右腕,立即將環首刀橫於身前,小心地提防著這漫天塵沙。
果不其然,僅是不過一個呼吸的間隔,那杆白蠟槍的呼嘯聲就再度刺破了夜色——隻是,它卻沒從這麵砂礫帷幕中急掠而出,而竟是自這帷幕的邊角外掠出了一道渾圓的長弧,衝向了他的右腰死角!
“什、什麽?!居然是這般的障眼法!”
張閃心中一驚,霎時有些動搖。但好在他身為錦衣衛,多年來一直都與生死打交道,練就了能在最危急的關頭依然保留一分清明於心頭的本領,不會徹底慌亂失了神。
便見他雙目奇光急閃,明知已是來不及轉身招架卻依然側踏了半步,垂首收肘提膝,長吸一息,竟是擺出了一幅要以右半身來夾住長槍的姿勢!
此乃險著。
毫無疑問的險著。
先不提這紅纓槍裏還流轉著多少殷少的外息、還能一瞬間爆發出怎樣的疾速;就說在一般情況下,要以手肘與膝蓋來配合夾住一杆普通鐵槍,就已是費力異常、鮮有武夫能做到了。
但錦衣衛張閃還是這般做了。
在曉得自己已來不及提劍招架,且若是要撤步閃躲,隻會被這鐵槍逼得越來越遠之時;張閃便決定,要以讓它刺入自己腹中三寸為代價,來徹底控製住這鐵槍,好切斷它與十步外主人的聯係。
當然,入腹三寸之後,自己還能不能活到明日這一點,並不在張閃的考慮之中。
隻要能有餘力扛著那生著靈眼的姑娘跑出三十裏、將她交於約好交接之人的手裏,那張閃,就滿足了。
身為錦衣衛的張閃,就滿足了。
他沉默地望著那道已至咫尺之外的鋒芒,雙眸中的神色並無多大的波動,已是淡然地接受了一切。
‘為家為國,一命不足惜。’
張閃是這般想的。
但殷少不這麽想。
先是忽聞耳畔風聲忽然大作,再是驚見腹前鐵槍忽然來了個蠍子抬尾,竟是驀地倒旋一圈,以槍尾木杆砸向了他的肩頭!
瞪大了眼的張閃猝不及防,右臂被這一槍給‘啪-’地一聲拍得脫了臼,五指一鬆,讓那環首刀落在了地上的沙塵之中。
‘好!’
十步外,殷少眼觀此景,頓時輕握拳頭,竊喜一聲。
想來,連手臂都脫臼了,這張閃怎麽也會學乖一點,不再瞎折騰——
卻是沒等他有閑心細想一番,另一柄環首刀已是飛速朝著他的腦袋所砍了過來。
殷少餘光稍瞥執刀而來的李詩,雙腳迅速一踏沙塵,撤開三步,堪堪立定。接著,他抬起握拳的雙手,架於身前,衝她扯開嗓門道“李……李詩姑娘!能暫時收手不?本少爺現在手裏連把武器都沒,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了?”
就見李詩麵色鐵青、一言不發,迅捷的身形全然沒有因他的話語而有片刻的停頓,一個鷂子翻身,立馬又是一刀刺來。
殷少無奈搖頭,隻得再度撤步,繼續東躲西閃;而李詩則緊追不舍,不斷逼近身來、搶取先攻,迫使殷少隻能擺出守勢、疲於應對。
不過話說回來了,如今殷少的武學境界大約在小十人與敵半百之間,是若有把趁手的武器,便能以一己之力單挑三四十名披甲陣士的境界了。而這般的他,足以被稱為奇門中年輕一代的翹楚,要赤手空拳對付這約莫也就三人行境界的錦衣衛,自然是綽綽有餘了……
實際上在二人交手的過程中,李詩的動作為了追求迅速,實則就露出了好些破來著。而殷少自然也可以抓住這些破綻,隨手來個【千鈞勁】,就能把沒啥氣息護體的她給壓成一灘肉泥了。
但殷少沒這麽做,也不想這麽做。
不是他憐香惜玉,不是他心有惻隱,更不是他別有他法。
隻是……
隻是殷少他……有點不太願意碰姑娘家的身子。
當然了!這並非是說這殷家少爺有龍陽之好!隻是那些禮樂書上的那句‘男女授受不親’,竟是要比自家的奇門秘典還要令他深以為然。
或許是因為他從小長大的家中沒有任何一名女性長輩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他所尊敬的叔叔就是這麽一個不沾女色的修行武癡;又或是因為他的朋友裏,有一個舉止輕浮、令人頭疼、儼然是個反麵教材的紫袍公子……
除了上善之外,殷少還真沒摸過任何姑娘家的身子。
而上善在身為姑娘家之前,更是與他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嗯……
若是手裏有把長槍,好我摸長槍、長槍摸她的話,倒還好說……
真要赤手上陣,那實在是……
男女有別、男女有別啊。
殷少輕歎口氣,胡亂地抹了把臉上的汗水,一邊撤步一邊晃了晃腦袋,抬眼打量向了張閃那邊,想馭回自己的紅纓白蠟槍,好快點結束這麻煩的局麵來。
卻是眉梢一挑,驚見那右臂脫臼了的張閃居然俯身以左手撿起了環首刀,又長吸一息,忍著身上的痛楚,再度猛吼著往鐵槍砍了去。
殷少霎時苦笑數聲。
自己一邊要分神駕馭鐵槍去對付百折不撓的張閃,一邊又要小心地與身前李詩周旋,還因為王滿修的意思,能不傷及二人的性命就不要傷及二人的性命……
不禁想到,若是現在這會兒上善也在的話,一定會嘟囔著嘴,沒好氣地說上一句‘少爺可真有閑心’,然後就抬弩上箭,‘嗖嗖-’兩下就將他們全都射倒了吧……也不管射了哪兒,有沒有死人,被罵了也會頂嘴一句‘刀劍無眼,這都是你們的命哩!’。
嗯……這麽一看,她怎比本少爺還像是奇門世家的子嗣嘞?
殷少輕歎口氣,便是衝著那躺在地上的白衣側過臉去,想看看他恢複了多少,有沒有氣力來幫自己一把。
卻不料這一看,竟是直接把他看給傻眼了。
就見那朦朧曖昧的月色之下,嬌小可人的鍾離燕蹲坐在王滿修的身旁,正輕輕地捏著雪白的裙袖,仔細地替他拭著額上的汗珠,麵有微微朱紅;而這王滿修則是坦然自若地愜意躺著,笑嗬嗬地與她小聲說著話,神色就好似名舒舒服服的富家少爺,一幅得意自滿樣,全然跟先前被藥倒在地上的那狼狽樣搭不上邊了。
眼見此景,殷少差點就給氣傻了。
“王滿修!本少爺好心來替你擦屁股!你倒好,還在花前月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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