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西域有一山
日過三竿、四竿、五竿、七竿。
再是半瞬當空,再是緩緩西落。
已是午後。
便有幾束明媚的斜陽透過不算烏黑的稀疏雲朵,落在了那片斷牆殘瓦之上。
猶見斷牆裏,有半截蟒柱若幹,有破碎石碑成堆;猶見殘瓦中,有熄了火的白蠟火燭四散,有沒了腿的金色華座半張。
尤見,在這堆廢墟之上,立有一人。
立有一佳人。
是眉目如畫、口若朱丹,是玉手芊芊、腰肢亭亭。
是唇旁一顆美人痣,是更添幾分天人姿。
是身上一襲黑衣紋金。
是衣上一隻金色鳳凰。
是扶流。
而此地,便是凝林山,便是凝林山腰的扶家大殿。
或者說……曾經是扶家大殿。
誰讓三天前有一襲白衣忽然提劍上山,再是一式叩王庭將本是富麗堂皇、別具一格的殿堂給轟成了這堆廢墟呢?
就見青絲及腰的扶流立於其上,垂眸眯眼,靜靜地打量著這些斷牆殘瓦,似笑非笑地揚著唇角,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沒人曉得天下第一的她在想些什麽。
就連悄悄步至了她身後的那兩人,也不曉得。
這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著華服穿裘襖,戴黃銅飾冠,大約不到而立,是一幅雍容富貴模樣。
女的,披紗裙裹薄衣,雙臂挽披帛,比男的年輕些,是一幅清麗仙姿模樣。
又見男子手裏,捧著一柄黑漆木棍,很是小心;又見女子懷裏,正以雙臂小心地抱著一襲雪白絨裘,好似在懷揣著什麽稀世至寶以般。
兩人在扶流身後五步之處停下了步伐,相視一眼。
“主子。”“主子。”
是俯首出聲,一聲洪亮些,一聲輕柔些。
而在聽見了二人的聲音之後,扶流稍稍側過了身來,以清澈明眸的快速地打量了二人一眼。
然後,輕聲啟唇。
“人都來齊了?”
便見那戴著黃銅飾冠的男人,也正是如今奇門七雄之六的亙,笑著拱手提棍行了個武人禮,答道“回主子,都來得差不多了,也就荀公子大約還要半個時辰。”
扶流聞言頷了頷首,輕道一聲‘好’。
再是轉過身來,看著亙的雙眸,問道“花了多少?”
亙眨了眨眼,有意無意地移開了視線,沒與她對視,而是將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半截蟒柱之上,答道“三百五十……哎呦!”
卻是話音未落,身旁那姿色清麗的女子突然迅速伸手,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腰肢。
這女子便是竺晴婷,如今奇門七雄之五。
也是他的夫人,去年剛娶進家門的夫人。
被自家夫人狠狠捏了一下的亙吃痛地扭了下身子,緊張地瞥了身旁目不斜視的她一眼,重新對扶流拱手作了個輯,道“黃金三百兩。”
可誰料,他剛說完,竺晴婷又要出手捏他,還好他這次吃一塹長一智了,早就眼中奇光突閃,踩了個步伐,側掠出了兩步,躲了開來。
然後,回首望她,有些生氣道“老婆!你啥意思嘛!不是說好一起糊弄主子的嗎?這可是整整一百兩黃金哎!”
竺晴婷沒有看他,隻是麵無表情地輕哼了一聲。
亙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得對身前那百年三聖交代道“回主子,荀公子沒收,鸞家又隻收了一份,便是統共隻花了兩百五十兩,剩下一百兩我……我馬上還到賬房去。”
便見扶流眯眼瞧了他一會兒,笑著道了聲‘好’。
沒有生氣,沒有惱怒,隻是饒有興致地道了聲‘好’。
接著,她側臉望向竺晴婷,微笑問道“晴兒,靈眼怎麽樣了?”
說話間,她眼神輕柔,聲音和藹,就宛若一名溫柔善良的母親……令人全然無法和昨夜真煌城裏,那個殺氣四溢的百年三聖聯係到一起。
便聽竺晴婷清聲答道“鍾離姑娘已經睡了。她昨晚一直不吃不喝不睡,隻是一直默默地望西邊看著……但當我早上再去看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也吃了些東西,雖然不多……應該是累壞了吧。”
說完,抬首望扶流。
就見她聞言頷首,淡淡地挪了挪朱唇。
“讓她活著便好。”
說話間,沒了輕柔和藹,也沒多少鋒芒銳意,隻不過是漠然一句而已。
倒是和那周家家主有著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在曉得了靈眼的情況後,扶流沒有再多問些什麽。
她微笑著緩步走向了竺晴婷,站在了她身前的一步外。
便見竺晴婷稍稍眨了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稍稍踮起腳尖,將那襲雪白絨裘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謝謝。”
披著白裘的她莞爾一笑。
挽著帛衣的她耳梢稍紅。
戴著冠飾的他做了個怪腔。
“走了。”
扶流以纖手拍了拍肩上的裘衣,與竺晴婷緩步走到了亙的身前。
亙趕緊收了怪腔,俯首行了一禮。
就聽扶流輕笑,淡淡道上了句‘黃金少不了你的。’。
便是倏然間,就見他是‘唰-’地猛然抬起頭來,喜上眉梢地高呼一聲。
“主子威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