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入門
有一片樹葉正在下落。
有一片生著鋸齒邊紋、葉色青黃、根莖稍顯灰白的鱗狀樹葉正在下落。
就見在那光斑搖曳的蔥鬱山林裏,就見在那成片成片的挺立鬆柏前,就見在那十數丈高的翠綠穹頂下。
有一片樹葉正在下落。
飄飄蕩蕩、搖搖晃晃。
不快不慢、不緊不緩。
時而乘風而起,翻滾旋轉,起舞一番。
時而順風而下,直擊長空,如鷹似隼。
看得出,它大約不是很著急。
看得出,這是它最後的翱翔。
隻因已成落葉。
便是理當歸根。
而於這山林間再尋常不過的它,既沒有涅槃回春的命數,亦沒有若鳥兒飛燕那對能抗爭天命的翅膀,便是隻能這般任憑秋風吹拂,搖搖晃晃,走走停停,直至與那滿地的紅葉黃枝歸於一處,再難以尋覓……
……本該如此的。
卻是不知何來清風一陣,將它拂到了他的身前。
他的身前,他的臉前,他的眸前,那點奇光前。
是一葉障目。
是玄氣吹露。
便見落葉前,他身著一襲稍顯老舊的素白長衣,手裏提著一柄出了鞘的環首直刀,眉宇緊蹙,稍稍泛著奇光的清澈瞳孔正緊緊地盯著那片落葉。
當然,他盯著的非是落葉。
而是那片落葉身後之物。
便見十步外,有一頭豬。
一頭野山豬。
一頭通體棕黃、前肩隆起、背上生著一大片深黑鬃毛、嘴上還長著一對彎月獠牙的野山豬。
這模樣,可與他在萍水郡時所見的那些白毛家豬可差得太遠了。
就見野山豬那對長在鼻脊兩側、大約隻有杏仁大小的漆黑眼眸也正望向了執刀而站的他,諾大的鼻孔‘撲哧撲哧-’地噴著粗氣,半張半閉的口腔裏不斷地回蕩著一陣陣低沉的咽喉嗓音。
它看上去大約不算很是開心——也許,是因為它那對小小的眼眸瞧見了白衣手上那柄閃著寒芒的刀刃,明白了他的來意吧。
便見白衣盯著不到十步外的野豬,是悄悄地輕吸了口氣,側踏一步,揮袖拂開麵前落葉,雙眸奇光漸亮,開始緩慢而又有條不紊地流轉起身中內息了。
沒錯,他今日入山林,本就是要來捕獵的。
隻是……他本隻是打算來獵些山兔野狐之類的小禽,卻是不料竟是遇到了如此一頭體態駭人的猛獸。
白衣是怎麽也想不明白,他自與殷少、泠月姑娘一同踏入這回廊來,已是過了三周有餘了,多少也摸清了些這回廊之地的生態,知道有哪些地方不大好去;再加上剛入回廊時,他曾遇到過一些不自量力的強盜走卒。在將連【馭氣飛劍】都用不大來的他們痛打一頓後,鼻青眼腫的強盜們告訴白衣,這回廊之地被那些頗有經驗的修行遊曆者們劃分為了裏、內、外三圈外圈,是山林盆地。這裏日光充足,氣候也相對正常,沒啥凶惡的野獸,也沒幾號危險的人物——隻不過是多了些想來碰碰運氣的盜匪之流徒罷了。
而內圈,則是指那些長著參天巨木的山林。這些林中陰暗,不見日芒、卻有幽光。而那些高矮不一、綿延不斷的山巒之中,亦是深藏著許許多多凶猛恐怖的禽獸——眼前這隻一看便知不好惹的野山豬,想來便該是多生在那內圈之中的。
至於那裏圈長啥樣嘛……
……不曉得。
據說是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膽敢踏入其中的人物,活著走出來過。
但這些事情都和白衣沒多大關係。
他來這回廊,又不是來尋覓靈獸、勘探寶地的——他此行,隻不過是想依靠著這裏的天生靈脈,又或者依靠著一些險中取勝,來砥礪自己的奇門境界,並學會那式【七叩天門】罷了。
所以,白衣從未想過要主動與如此凶獸當麵對峙。
可既然已然對峙,那想要砥礪奇門的他,亦是沒有了轉身離去的理由。
於是,眸中奇光起。
“小生啊,本隻是想來尋些狡兔聊以果腹。”
便見他左腳前踏半步,右手執刀在肩,長吸一息,衝那頭足有兩人身長的野山豬揚了揚唇角。
野山豬似乎明白了他這動作的意思,是霎時自鼻中噴出了兩股濃息,然後以粗壯的左啼狠狠地刨了兩下地麵,似是在警告,又似是在挑釁。
“可沒想到,竟是又有你,親自送上了門來。”
白衣微笑著望著如臨大敵的野山豬,淡淡地舒出了一口奇息。
“那就休怪小生不客氣了。”
音落。
白衣起。
是睜目一聲百尺近!
是拂袖一陣疾風旋!
便是見,先前那片將要落地的綠葉乘風而上,竟是又在轉瞬間飛上了萬丈之巔。
然後,就聞有長嚎一聲,響徹了整座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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