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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問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


  約莫叩劍二十一指。


  約莫吐血一十三次。


  終見他拂袖止劍,以發白的手掌握於其上,將其輕輕地放於腳旁,是倚床而立。


  然後,長歎一息。


  “今日就到這吧。”


  盤著雙腿、有幾縷青絲垂麵的王滿修輕聲說著,緩緩側身,望向了身後的她,微微笑道“辛苦泠月姑娘了。”


  音落,有幾抹清冷月光透過那麵斷牆灑在了他的臉上,將他的臉頰照得煞是白皙若玉——也不知是這月光皎潔,還是因為他臉色慘白的緣故。


  便見其身後三尺外,正坐於草鋪床上的鴆泠月唇角微顫,小小的臉蛋也稍稍有些發白,應是因為內息流轉過多的緣故,這會兒有些內乏,便是通俗的說——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不過好在她臉色雖白,好歹眸中神光不散,比眼前形神俱損的他要好上了太多。


  鴆泠月頷了頷首。


  “滿修公子。”


  她望著神色憔悴、卻依然強作笑顏的白衣,稍稍捏了捏白皙的指尖,小聲喃喃道“也許這第二式……可以先放一放?”


  放一放,就和方才白衣把環首刀放到地上那樣放一放。


  “不可。”


  王滿修淡淡地搖了搖頭,沒有過多的思慮,便已啟唇答道“若是小生連第二式都學不會,又何談能學會接下來的五式?不可放,明日再練吧……麻煩泠月姑娘了。”


  鴆泠月默默地‘嗯-’了一聲。


  她當然是明白的,明白這修習奇門功夫一事,本就與這人世間萬千修行一般,是從易至難的——雖說也不乏有些先難後易的旁門功法,但無論哪種,都不是什麽靠‘放一放’就能糊弄過去的。


  出身鴆家的她自然曉得這個道理。


  隻是,隻是……


  “明明公子全都是按照著書上所寫來修煉法門的,怎麽就是施展不出來這第二式呢?”


  鴆泠月情不自禁地問出了聲來。


  便見王滿修聞言一怔,神色間霎時有些窘迫,略顯幾分無奈地抿了抿唇。


  他大概是有幾分慚愧。


  憑借著依稀的月光,鴆泠月注意到了他神色的變化,連忙擺了擺手,小聲道“不不,公子你誤會了!我這不是要責備公子的意思……”


  “沒關係的,泠月姑娘。”


  卻是不等她說完,王滿修微笑著搖了搖頭,淡淡道“小生心裏有數,大約也是或多或少曉得一些。”


  “從前在山上修煉奇門時,小生就是一本書要翻來覆去讀個三五遍才懂的那種呆子,哈哈,也老是因此被罵‘笨’來著……”王滿修閉眸淡笑一聲,再是睜眼瞧了瞧高懸於天上的明月,道“若是沒了始皇帝的三分精魄,想來就算是要走上奇門這條路,對小生來說也該會是如履薄冰吧。”


  聽著他那稍息落寞的語調,鴆泠月悄悄地眨了眨眉眼,眸光微暗,似乎猶豫著想說些什麽,卻最後還是咬唇默然,沒有出聲。


  “但,不該是這式叩王庭。”


  卻是忽然話鋒一轉,銳意盎然。


  她微微一怔,立即抬眉定睛,就見王滿修微側著身,是倏然擲閉拂袖,握拳於掌心。


  “這式叩王庭,我曾練過千萬次。”


  “千萬次。”


  “早已是倒背如流、熟記於心了。”


  “而這叩王庭第二式裏所記載的技巧法門,所記載著每瞬每刻的呼吸吐納之法。”


  白衣拂袖側身,望向身後的她,正色道“都與那第一式並無二致。”


  鴆晚香霎時神色微愣。


  確實,她也是在這三周間將叩王庭全文背於他聽時才發現,雖說文中對第一第二叩的表述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是大相徑庭的,但其背後真正的意思,倒確實是相差不多——比如說,第一叩裏寫。‘要屏息凝神,將內息自叩指傳入劍中’;而第二叩裏寫,‘要心無旁鷺,以叩指為劍注入氣息’——這不就是一個意思嘛!


  而之所以先前鴆泠月會在先前殷少詢問時說往滿修天賦異稟,便也是因為他不過隻用了一個晚上,就通讀完了這第二式的全文,且亦能完全將這些技巧法門、時機契運拿捏得心應手。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自那以後的二十日間,是無論白衣怎麽精益求精,卻總是叩不出一式別樣的叩王庭——永遠都是與第一式相仿的銳利劍氣,而不是文中第二式所描寫的那般‘出其不意、稱心如意的一劍’了。


  所以,王滿修這二十日間一直都在思索自己究竟是漏了什麽法門、漏了什麽訣竅,才是遲遲叩不出這第二式來。


  是身中氣息流轉速度不若從前那樣快?行,那便請泠月姑娘注內息於身中;是修習第二叩的時間還不夠?行,那每晚都要叩滿整整二十一下;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大對?行,那小生以後白天晚上都要用來修習這一式……


  “會不會是那心念詞的緣故啊?”


  紫發的她忽然開了口,迎著他的目光,不再扭捏藏掩,而是認真問道。


  王滿修微微一愣,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低聲重複道。


  “心念詞……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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