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齊聚
武林百甲不可能皆是沽名釣譽之輩。
甲士三千也不可能盡是倉促上陣之流。
顯然都是有些刻意過謙了。
便見荀葉收槍,楚狂起身,二人相距半丈,三目相視。
一陣微風拂麵。
是一個咧嘴嘿笑,一個揚唇清樂,皆是心領神會。
雖說二人年歲間有大約十年春秋之差,雖還不及忘年交,但也是差了足足一個輩分了……但看這會兒二人臉上的神色,顯然是都不怎麽在意這點罷了。
‘咳-’
就在這不打不相識之時,忽有一聲稍稍有些不合時宜的咳嗽聲躍入了二人的耳畔來。
是一聲略顯沙啞的老人音。
楚狂與荀葉俱是稍稍一怔,立即側身循聲望了去。
便見十裏荒原上,有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正緩緩走來,停步在了他們身前的十步之外。
這二人身穿兩襲寬袍戎服,大氣而蒼涼。個子矮的那個是位稍顯駝背的老者,雙手懷裏抱著個裝飾頗為考究的四方木盒;個子高的那個是名挺拔雄壯的壯漢,掌心肩上倚著一柄長有人高的直刃陌刀,煞是威風瀟灑。
楚狂與荀葉識得他們二人。
這執刀的壯漢名喚方文忠,是老者的侍衛。
而這老者,名喚公輸盤。
是奇門公輸家的家主。
而這公輸家,在軍武奇門江湖‘誅龍府’裏,排行第三。
不比西域的三聖七雄要遜色多少。
就見這一老一壯二人緩步至他們的身前,緩緩抬眉,望著獨眼的楚狂與溫潤的荀葉,是蹙了蹙眉頭,老者臉上皺紋微深、抬手稍拂胡須,壯漢的臉色則稍稍鐵青了幾分。
荀葉眨了眨眼,略有尷尬地淺笑半分,提槍抱拳,衝二人作了個輯。
五年前的南北大戰之中,他雖未與這公輸家主有交過手……但雍華與軍武兩國的對立立場,想來是不用再怎麽多說了。
雖說如今的他們二人都或多或少地拋下了自家的朝廷職務,遊行來這西域,同為了扶家手裏的殺人刀……但再怎麽說,家仇國恨深似海,也沒那麽快冰釋前嫌的不是?
楚狂咧嘴嘿嘿笑了一聲,也衝著這兩名來者頷了頷首。
雖說自小便流浪於武林江湖中的他顯然不若荀葉那般天然便有與公輸盤結仇的理由……但他方才大喊一聲‘北蠻子’的聲音,隻怕是方圓十裏都被聽曉得了。
二人自知理虧,便先示弱稍許,禮貌地行了個禮來。
眼見此景,公輸家主抬袖撫了撫斑白的胡須,也稍稍地頷首致意了下;而其身側杵著長刀的方文忠雖是俯首抱了個拳,但臉上神色依然鐵青,實在算不得好了。
禮罷,四人七目相視,皆無言出聲。
隻因……實在是無話可說。
想來,若不是緣於現在的他們都受命於凝林扶家,是扶家的殺人刀,隻殺扶家要殺之人的話……隻怕這會兒相遇的四人,早已是大打出手,要決出個生死成敗來了……
便是隻能在暗自歎氣之餘,感歎一句,這扶家還真是手眼通天,能網羅天下英豪了。
不過幸好蒼天有眼,沒讓他們四人繼續這般尷尬多久。
就聞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入耳,再是不約而同地側身挑眉循聲望去,望那四道正向緩緩他們身旁步來的四道人影。
是兩道漆衣一行,一襲罩袍一行,一串佛珠一行。
漆衣者,鸞墨鸞真,相傳是從前大鬧真煌城的妖族鸞家之後。眾所周知,妖族本就生擅奇門,所使奇門又多比凡人奇門更為玄奇,便是使得這對鸞家姐弟年紀輕輕,就已成了當今奇門中不容小覷的一股力量。
罩袍客,有蠍子稱,是這茫茫西域中聲名遠揚的毒殺師。雖說從未聽說這蠍子會何奇門,但其煉毒的本領,可要比奇門中人還凶狠得緊——無論是潤物細無聲地暗中下毒,還是如今這般縱毒於光天化日之下,都對他來說,無非是呼吸喝水般簡單的事情。
佛珠僧,名諱不詳,更是鮮有人曉得他究竟來自於何方。雖說這天下的佛教皆起源於大陸極南之地,但其命運卻不同於天行山之東的道法與天行山之西的神話——佛教沒能發揚光大,而是隨著四百年前極南之地化為了沙漠一帶後,也就自人間銷聲匿跡,再無有名有姓的繼承者自稱佛教教主後人等等。如今,就算不提曾大舉滅佛的真龍天下,也不去說那暗中排擠的古賢普世……就說這民風開放的西域諸地,也是基本上見不到幾個帶著佛珠、念著佛經的僧人了。
便是更令這雙手合十、兩眸輕閉的中年僧人顯得稀奇了。
走來的四道人影與先前已經站在此處的四人匯合一處,八人彼此頷了頷首,鮮有幾人作輯示意,想來是都不大怎麽熟絡了。
不大熟絡,也沒必要去熟絡些許。
因為。
他們可不是來這回廊秋遊的。
“都到齊了。”
正當八人聚首。
一道沉音躍然。
提著裹綢銀槍的荀葉眨了眨眼,微側過臉來,與眾人一同往西邊望了去。
便見約莫十丈外的盆地裏,站著一個人。
一個青絲披散、形貌勻稱的男人。
一個上身赤膊不著一絲一縷,隻有無數青紅蛟紋遮體的男人。
一個下身覆甲腰間亦有披裙,層層疊疊起碼三十斤重的男人。
一個他們可以彼此間誰都不去熟絡,但最好要熟絡他的男人。
隻因,他是——
‘咚——!’
天地間,一聲驚雷。
是男人蹬地而飛,一躍十丈,掠過眾人頂。
立在,東方日出前。
然後,回身,挑眉。
平視眾人。
卻雖是平視,竟仍有自泰山頂俯瞰之威儀。
隻因為。
他叫衛煉。
是奇門七雄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