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燈下夜未明（一）
江之站在雲鏡樓下，沒想到自己今天過來已經換了一種身份。
和雲鏡簽的是一個月的周期合同，她想過了，既然要駐場，那這一個月她打算先研究一下設計圖，再去實地找找點，等拍好之後，再和齊建飛他們一起做後期，他們的後期經驗肯定比自己豐富。
高軒帶著江之進入公司後也沒辦什麽手續，直接先去了宣傳部。進了宣傳部，她以為她的工作位置會在這裏，畢竟需要和他們溝通宣傳方案和拍攝成品的後期。結果，隻是和齊建飛他們打過照麵之後就被帶到了頂樓。
看著顧寄樹的辦公室裏多出的那一張辦公桌，江之徹底的沒話說了。
“高助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意思？我一個做攝影的為什麽會在這裏辦公，而不是在你們宣傳部？”她直勾勾看著高軒，希望對方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高軒一臉淡定，似乎早就料到江之會這麽問，幾乎是秒答：“當然是老板的意思，我隻是個負責執行的，如果你有其他想法可以和老板提一下。”
“那顧總他人呢？”江之一臉無奈。
辦公室空蕩蕩，哪裏有他的影子。得，有問題沒處解決。
“老板臨時出差，早上的飛機去了河霖。那邊有個項目出了點狀況需要他到現場一趟。”
“老板出差你作為助理不需要跟著一起去嗎？”
“公司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助理，所以我不需要去。”
江之長歎一口氣，知道這事壓根沒得轉圜餘地，索性放棄掙紮。
“那麽現在我在這能做什麽，墨園的設計圖你有嗎？”
“當然，已經準備好了，你桌上的電腦裏有電子版，紙質版的我等會給你送過來。”
高軒說完就說去拿設計圖，留下江之一個人。
江之坐在這個辦公室，內心的感覺非常複雜。為什麽要在這裏，和老板共處一室工作，想想都要頭禿。
人生最怕的是有對比，一想到曾經自己好歹也是坐單獨辦公室的人，她就更不開心了。你說現在要和別人一起辦公倒是沒什麽，但是和老板一起拿還真的是非常接受不能，特別是這個老板還是自己曾經的熟人，更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啊！！！她煩悶的薅了薅頭發。
很快轉念一想，還好，老板他出差不在。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他出差沒有那麽快回來。趁著他不在的這幾天，她盡快把設計圖看完，等到後麵就多跑跑現場，多半是能避開。
高軒拿著設計圖紙再次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生無可戀的畫麵。他努力崩住自己要勾起來的嘴角，裝的是麵色平靜。他把圖紙給了江之，留下一句:“你不是專業的可能看不明白設計圖，我建議你直接聯係老板。”就又消失在江之麵前。
江之默念道，聯係老板，說的好聽，他既然是急事出差哪裏會有時間來管她。
消失的高軒出了門回到自己辦公室就給齊建飛發消息。
高軒：我今天做了件事，保證顧總回來要給我漲工資。
一飛衝天：你做了什麽？
高軒：顧總不是出差去了嗎？今天我擅自做主把江之的辦公桌安排到了顧總辦公室。
一飛衝天：雖然，但是……不過真有你的，我隻想說幹得漂亮哈哈哈哈。
高軒：得意笑.jpg，誰讓我這麽機智呢。
高軒：還有你沒看到，江之看到她辦公桌的時候那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快笑死我了。我裝了半天一本正經可真太不容易了。
高軒：哈哈哈哈。好想看到老顧回來之後是什麽表情。
一飛衝天：話說回來，老顧什麽時候回來？
高軒：明天吧。
一飛衝天：兄弟，第一時間通知我來圍觀一下？
高軒：那必須的。
江之愣是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發了半天呆，才穩住心神去研究圖紙。
她不是設計專業，確實如高軒所言，不是很能看懂，隻能稍微先看了下整體布局。墨園體量比她想的還大，就圖紙都有厚厚一遝。看了半天，也隻看懂了一個大致輪廓走向，她想找人問問細節。但是找誰呢？顧寄樹？她看了手機聯係人裏麵的聊天框，半天沒發出一個字。
她不想打擾他工作。
歎了口氣，她拿著圖紙選擇直奔齊建飛辦公室。
江之拿著圖紙找過來，齊建飛雖然也很想等顧寄樹回來讓他自己來說，但是架不住江之說：“好歹是你們公司的宣傳，你肯定懂的也不少。再說了，到時候宣傳方案還不是的你們來出，這不是互惠互利，節省時間共贏嗎，你好意思花了錢請我在這浪費時間，如果你們這樣，那我也無所謂，反正你們又不會賴賬，隻是你們不怕顧總回來有意見？”
齊建飛略微權衡了一下，礙於形勢，隻得為她講解一番。
江之得到了一些想要的答案，回到辦公室，就開始規劃想要實地取景的路線。等到再次回神，一整天已經過去。冬天天色暗的早，不過是五六點太陽早就不見了身影，窗外的還是昨天走過的花園，燈早已亮起，驅散了些許黑暗。
深藍的背景下，光線堪堪照亮周圍，又給它們帶去一些陰影，明暗有序。夜幕降臨，原本有些白天沒注意到的細節，此刻都鮮活起來。沿著青石板的燈帶蜿蜒著往黑暗裏去，影子映在水麵，猶如天上的星河璀璨。
江之靜靜的欣賞了片刻，收拾好東西下班回家。
回到家裏她才想起來上次采購也是幾天前，冰箱裏還剩下的東西並不多，最後隻翻出幾隻雞蛋和一把青菜。
她做了個雞蛋羹，炒了青菜，對付過去。
桌上的清淡，吃的嘴裏索然無味。
看來明天要早點回來去補一下存糧。
一個人住的久了，回來做頓飯都像是犒勞自己的儀式。哪怕資源缺乏到隻剩下白水煮麵，也要加點蔥花。
剛洗完碗筷，收拾完廚房，手都沒來得及擦，她就被口袋裏嗡嗡震動的手機震得發麻。
扯過一張紙巾，飛快的擦掉手上的水滴，拎出手機。
許許：@之之@彌彌周@酥渣渣 ，老妹們，本周末姐姐我要回國啦，免費代購要不要。隻要你們想要的我都可以代購哦，過期不候。
彌彌周：哎喲，姐妹你終於想起來要回來和我們建設社會主義了呀。
酥渣渣：可不，現在才想到回來。老妹兒，那姐姐可就不客氣了。不過比起姐姐我想帶的那些玩意，我更想問問你準備帶些啥回來，我可沒準備好麵對一個外國妹夫啊。
許許：渣渣呀，豆腐塊的腦洞就不要開太大，我的手藝堵不上，免得到時候都成了豆腐渣。
之之：別的不說，我從你的話裏麵聽出了要接機的暗示。
許許：嘿嘿，還是之之最懂我的心。
之之：說吧，航班發出來，到時候我們三怎麽著也得去機場迎接您的大駕。”
彌彌周：附議。
酥渣渣：附議。
許許：周日上午十一點，準備好你們的懷抱。放心，本代購小姐姐必定不會虧待你們。
彌彌周：得了吧您，還代購呢。你先想想你拿什麽行李箱把你的磚頭書帶回來再說吧。
許許：彌彌呀，你叫彌彌也不能這麽小迷糊吧。你怕不是忘了有個東西叫快遞呀，能花錢的事情我為什麽要費力氣呢，我早就把那大堆東西郵寄回去了。
之之：好了好了，代購小姐姐你就隨便買點回來就行了。東西不重要，想見你才是目的。剩下的話，見麵再說。
江之在別人麵前都是正經溫柔客客氣氣，也隻有在這幾個陪伴著她從青蔥歲月到今天的小夥伴麵前才是放鬆的百無禁忌。
要是以往工作上的夥伴看到，定然是目瞪口呆。不過也能理解，又不是懵懂孩童，工作就是工作，私人就是私人，沒必要把職場那一套用在生活裏。
聊了一會，又有消息進來。
顧寄樹：回去了嗎？今天臨時出差沒顧得上你，第一天在公司感覺怎麽樣，有遇到什麽問題嗎？
如果一個帥哥給你發消息關心你，你會是怎麽樣的心情。
以前的她可能會有一些心猿意馬，春心萌動。但這個帥哥的前麵加上老板和比自己優秀的老同學這些頭銜，她就該思索做出什麽樣的姿態回複才是最合適。
很顯然，現在她要麵對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片刻後，她雙手捧著手機一字一頓的敲著:回了，感覺還可以，沒遇到什麽問題。
顧寄樹：那就好。
她其實很想問他為什麽要把我放在和你一個辦公室，但是又自顧的在心裏否決了，都已經在那裏坐了一天，現在再問也沒什麽意義了。
河霖的項目出了狀況，他不得趕了最早的一班飛機飛過去，甚至來不及和她打聲招呼。電話裏項目上的負責人說有幾處施工材料出了問題，如果按照圖紙要求的材料設計，現在就不能按照預期進度進行，隻能等著後續補。他們本來是和對方說好的延緩驗收，不料材料供應方對方臨到這時候才反口說材料還是沒有，坑了他們一把。
材料遲遲不到位，項目擱置，是個人心裏都窩了一把火。
偏偏雙方在溝通補材料導致延期時候沒有簽合同，此時也是有理也說不清，隻能白白被涮。
負責人拿不定注意是想法子去繼續打通關係延遲驗收，還是賠了違約款另找一家補齊材料。材料近的地方量產不足，遠的，又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解決。
照理說這事還輪不到他，隻是對方實在是強勢又壓不住，最後隻得驚動老板，讓他來決定。
顧寄樹到的時候，項目負責人愁的眼睛都紅了，眼底布滿黑青，胡子拉碴，頹廢的狠。
這個人他見過幾次，一直一副老老實實和和氣氣的樣子，見過的人都說找他辦事靠譜。
問清始末，看了現場，他當即決定更改設計，用替代材料。又給謝忱打了個電話，他記得這個替代的材料，他們應該還有多餘的庫存，正好可以調用。至於那家耍心眼的供應商，他放了話，以後絕不合作。
折騰了一整天，把事情交代完畢，留下一個助理全權負責，算是告一段落。
河霖的事情一了結，他連夜又趕回江城，頗有點急不可耐。他的心裏有期待，好像江之就在江城等著他歸來，明知隻是自己的臆想。
回到江城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驅車來到江之的小區樓下，熄了火，坐在車裏。望著眼前燈火通明的樓宇，不知道哪一盞燈屬於他心裏想的那個人。
良久，他還是忍不住給她發了信息。
一分鍾，兩分鍾……聊天框上的正在輸入一直在閃爍。
大約是過了五分鍾，那邊終於有了回複，這五分鍾裏每分每秒都在煎熬著他。
顧寄樹盯著手機上她的回複，一板一眼，客氣有餘，親近不足。好像兩人隻是單純的同事、合作或者說是上下級關係，旁的關係，一點都沒有。
他揉了揉眉心，一時間也想不出怎樣更進一步。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不止這樣。他迫切的想知道她和他一樣還是單身嗎？他會有那個陪伴她的機會嗎？
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