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嫂今天離婚了嗎
江謹言和季夏夏的這個婚, 最終還是沒能結下去。
糾糾纏纏兩年多以後, 兩個人正式宣告分手。
一年半後,季夏夏嫁給了一個律師。
又過了兩年,她和丈夫生了個八斤重的女兒,貸款買了房,過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普通生活。
和自己的前男友再沒有任何交集,也基本和兩個孩子不見麵。
笛好覺得非常奇怪:“江謹言當時為了跟季夏夏在一起不惜和你奶奶反目,鬧成那樣怎麽現在又突然分了?”
“你不知道江謹言和季夏夏都是什麽人嗎?”
江時一邊抱著兒子搭積木,一邊彎唇道,“季夏夏不管做出了什麽罪惡滔天的事, 都堅持自己精神幹淨。江謹言呢, 季夏夏殺人放火他也無所謂,他隻要季夏夏精神幹淨。”
“那不挺好,什麽樣鍋蓋配什麽樣的鍋,他們倆天生一對啊。”
“但自從她兒子把她從樓上推下去那事兒之後,季夏夏在江謹言那裏就不幹淨了。”
“.……你措辭能不能準確一點。”
笛好輕咳一聲,“什麽叫不幹淨呢。”
“精神不幹淨, 精神不幹淨行嗎?”
總而言之,江謹言這個人有非常嚴重的感情潔癖。
這一點, 從當年他違抗江老太太私自和笛好離婚一事上就可以看出來。
如果季夏夏真是被江時□□了或是隨便被什麽人那什麽了,導致她身體變得“不幹淨”,江謹言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相反還會不離不棄陪在身邊開導安慰, 和她一生一世幸福恩愛。
但偏偏, 她的身體清清白白, 江時也沒對她做任何事。
一切“被玷汙”的行為全部都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
腦補也就算了,她還瞞著家裏人,懷孕了也不聲不響。
甚至在此期間,仍然對江謹言貼心關懷,情侶恩愛。
結果她被她兒子從高樓推下。
推下的原因是她兒子聽見她在乞求江時對她肚子的孩子負責,為了維護家庭和諧才做出如此壯舉。
甚至,哪怕到了醫院,昏迷一夜醒來後,得知自己並未懷孕,季夏夏依然不打算和江謹言吐露真相。
整個事情的發展經過,江謹言最後還從江時嘴裏聽到的。
——你說江謹言憤怒不憤怒?
對於他這種有感情潔癖的人來說,精神出軌比□□出軌更惡劣更難以原諒。
偏偏季夏夏以為自己□□出軌了之後又立馬精神出軌了,出軌對象還是他的宿敵江時。
——他憤怒的都快發瘋了。
說實話,能撐兩年才和季夏夏分手,江時已經覺得他非常牛逼。
他們分手之後,江謹言維持單身近五年,才終於在親戚長輩的介紹下相親成功,準備步入婚姻生活。
結婚對象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小康家庭,模樣,品性,學曆都不錯,在外人看來他們倆很相配。
說來也諷刺,十年前江謹言是個植物人的時候,還有資格讓笛家大小姐帶著大批嫁妝嫁過來。
而如今他身體健全,但在外人眼裏,卻隻能和一個性情溫婉的會計小姑娘條件相配。
畢竟這個時候的他,隻是江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管理層員工,還是個帶著倆孩子的離異中年男士。
他結婚那天,非常巧。
季夏夏正好在醫院生二胎。
……
也不對。
算上撫養權被判給江謹言的那兩個,應該是她的第三胎了。
很驚訝,竟然也是一對龍鳳胎。
在醫院坐月子費用昂貴,對於很多人來說也壓根沒有必要花這筆錢,所以第二天,季夏夏的婆家就過來幫她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出院的時候,她竟然非常巧地在醫院門口碰見了笛好。
笛大小姐依然漂亮張揚。
穿著非常顯身材的吊帶長裙,踩著細跟高跟鞋,淺棕色大波浪長發,墨鏡下是微揚的紅唇。
站在人群裏簡直不能更顯眼。
季夏夏下意識掙開丈夫扶著她的手,走過去打了個招呼:“笛好.……好久不見。”
笛好偏過頭,視線各種墨鏡在她身上上下掃了一圈,蹙蹙眉:“你是?”
也不怪她認不出季夏夏來。
畢竟她剛生完孩子還沒來得及打理,身上衣服臃腫,臉上連個妝都沒化,唇色蒼白眼圈青黑,額頭上還包著塊布。
乍一眼看過去就像個四十幾歲的憔悴婦女。
而事實上,她其實比笛好還小半年。
就是這一瞬間,季夏夏忽然不想介紹自己了。
她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過來打招呼。
現在告訴笛好自己是季夏夏,是那個曾經幾乎就要成為她妯娌的季夏夏,除了平白惹來嘲諷和不屑之外,又有什麽意義?
“我……”
“好了別瞎跑了,媽媽在那邊。”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無奈的嗓音,語調慵懶話尾下墜。
非常熟悉。
季夏夏忍不住偏過頭。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醫院大門前的台階上,一個身高腿長臉英俊的男人正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拎著她一步步往下跳。
而後微微抬眸,眉尾一挑:“季夏夏?”
“啊?.……哦,你好你好。”
被人認出來的那一刻,季夏夏竟然有些無所適從。
“你是季夏夏啊。”
笛好笑起來,“太久沒見了一下沒認出來,抱歉。”
也許是時間真的過去太久恩怨已了。
也許是大家都在年歲中成長了太多慢慢變得寬容。
此時此刻再相見,笛好的態度很平和,季夏夏心裏也沒有半分怨懟。
她隻是覺得酸澀。
“你們今天是來?”
“來看一個朋友。”
笛好摘下墨鏡,“你是剛生寶寶嗎?”
“啊……是,生了一對龍鳳胎。”
“那恭喜了。”
“.……謝謝。”
聽說笛好一年前也生下了二胎,和老大一樣,都是個男孩兒。
聽說江謹言結婚了,也不知道團子和圓圓現在過得怎麽樣。
聽說江氏的實驗室最近又有了一項轟動性的成果,和高校合作,還上了新聞。
聽說……
明明有很多話題可以說。
但此時此刻,她就仿佛是被鋸了嘴的葫蘆,一個字都冒不出來。
在對方明豔的麵容和清亮的眼眸下,變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笛好又彎了彎唇:“嗯,再見。”
轉身離開的時候,季夏夏聽見身後傳來小男孩在跟自己的爸爸媽媽說話的聲音,嘰裏咕嚕說個不停,性子好像特別活潑的樣子。
和她的孩子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其實自從和江謹言分手了之後,她已經跟江家這個地方完全斷裂開來了。
江圓圓在國外留學,很少和家裏人交流。
去年過年時見過一次,悶悶的,不愛說話,非常內斂。
季夏夏很心疼,試圖把他從這樣的沉默裏解救出來。
可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江圓圓憤恨地抬起頭:“我不要你管!我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他們都說我不對!都說我是怪物!我現在變成了人人討厭的怪物,你終於滿意了!”
他啪的一聲摔了筷子,轉身出門。
從那天起,江圓圓就徹底拒絕和她再進行交流。
說實話,親生母親一遍遍給他洗腦的那些話,江圓圓已經能夠背的滾瓜爛熟了。
無非就是自由,善良,正直,快樂。
她一遍遍說著這些詞,可從來沒教過他要怎麽做。
就好像是給了他一把高大的旗幟,卻不告訴他正確的路是哪一條,他隻能舉著旗幟,在對自己有利的道路上橫衝直撞,最後被路上的其他人嘲笑攻擊,割斷了他的旗幟,一把刀插入他的胸口。
他不知道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
但他知道疼。
所以他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內向。
他漸漸地發現,隻有遵守老師教給他的任務,才是完全安全,不會被任何人詬病的行為。
於是十八歲成年的時候。
江圓圓已經拿到了博士學位。
但他甚至不會洗一個碗。
不過也沒關係。
對於這樣的高智商科研人才,其餘方麵的缺點,隻要不涉及違法犯罪,都可以容忍和寬容。
而這個時候,他的雙胞胎妹妹江團子也成年了。
江團子比他要外向許多。
高中也去了國外讀書,她爸爸手裏的江氏股份不算少,她伯伯是江氏總裁,怎麽說她都算是個富二代。
所以其實也沒怎麽花心思在學習上,成天曬自己的富裕生活,豪車美酒,年紀輕輕,已經成為了一個網紅。
隻不過因為偶爾發表的言論實在有些腦殘,所以也是毀譽參半。
說到底,隻是在借著父輩打拚下來的資本,肆意地揮灑人生。
有點追求的人都看不上她——比如她的兩個堂弟,也就是她伯伯江時的兒子。
但她同母異父的妹妹,卻十分羨慕她。
季夏夏的大女兒如今早就曉事了。
她其實對母親的過往有些知道,也因此非常關注江團子這個異父姐姐。
在江團子的ins上,她看到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
她追的明星,她姐姐可以隨意合照。
她磨好久家裏人才同意給買的名牌鞋子,她姐姐穿一雙丟一雙。
還有照片裏那些酒店會所、飛機頭等艙、動驟上萬的紅酒、珠寶首飾.……全都不是她所能接觸到的生活。
她哭著問媽媽,你為什麽不把我生在江家。
她媽媽也跟著掩麵而泣,一句話也無法辯解。
而她爸爸直接扇了她一個巴掌。
在漫長的成長期中,她鬧過,做夢過,失望過,最終還是妥協在現實裏。
說不定,等她再長大一些,有了孩子,真正開始承擔起自己的生活,她就能理解自己的父母了吧。
畢竟,季夏夏未必對得起江團子和江圓圓,卻很對得起她了。
……
有這麽一天,她上了大學,剛剛下課,和舍友們約好待會兒一定要去美食街上吃火鍋時,忽然看見了舍友手機上的照片,問這是什麽。
舍友彎彎唇:“熱搜上看見的,江氏總裁你知道嗎?前幾年上新聞的時候因為太帥還火到娛樂區的那個大叔,他們家在瑞士滑雪的照片被人拍到了,你看,簡直就是一家子神仙顏值。”
照片拍的非常清晰。
一位是英俊的很有魅力的中年大叔,一位是風姿綽約的卷發美人,看不出什麽年齡。
還有一對意氣風發的帥氣少年。
確實。
一家子神仙顏值。
她笑了笑,下意識又拿手機點開那個很久沒關注的賬號。
依然是富麗堂皇的照片,紅酒咖啡,夜店會所。
遙遠的,奢靡的,離自己很遠的生活。
也是離這張瑞士滑雪照很遠的生活。
……無所謂了。
其實這樣也很好。
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普普通通地,循規蹈矩過著自己該過也能過的日子。
就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貢獻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