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紅楓湖畔垂釣叟
時值中元,鎮上的人張燈結彩、爆竹舞獅、遊園戲會,用以驅散時節的陰鬱清冷,並喜歡在鎮上的紅楓湖上泛舟賞月,放蓮燈祈福守願。
也不知,是不是沾了時節小鎮熱鬧的緣故,最近幾日,王若離的身子倒是有些好轉。
話說王若離來到洛水鎮,雖久居臥病,但還是結識了不少的少年玩伴,一來身為荊陽王家獨子,身份尊貴,巴結者眾多;二來少年心性,難免貪玩任性,認識諸多遊玩少年,自不在話下。
其中最為要好的有四個,一個是鎮東財主黃家的三兒子,名叫黃金裕,名字倒顯貴氣,卻是個十足的小胖子,夥伴們都喜歡叫他黃三胖,看似外表憨厚,實則鬼靈精怪,身處商賈富裕之家,因為資質乏頓,修煉不成,轉而經營商路,交朋涉友。
還有一位是鎮上震陽鏢局阮家的兒子,名叫阮經綸,打小喜歡舞槍弄棒,大字不識一個,白瞎了父輩為他取了這麽文藝的名字,不過身在武藝之家,不談詩書,長輩們倒也不多計較。阮經綸從小訓練,練就了一副精壯身體,雖然年僅十一,身長卻已過七尺,還是練氣期修者,聽說不久前的測試,已然打出了60氣之力,堪稱這群小夥伴中的第一強者了。
另一個名叫糜非,年過十三,生得一張小白臉,俊俏風流,總是自詡王族後裔,雖然常常因此被小夥伴調笑,但也不影響他自誇的心境,每日裏總要掛在嘴邊嘮叨幾遍。糜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而是一直跟著母親在鎮上生活,母親經營的豆腐店,味道鮮美,生意紅火,遠近聞名,更被稱為“豆腐美人”,也算是小康之家。其間雖貪慕糜夫人美色者眾多,不過也從未聽聞有什麽流言傳出。
最後一名則是個小女生,年紀也最小,是守鎮軍官校尉葉無雙的小女兒,名叫葉秋水,模樣可愛,討人喜歡,梳著兩條小辮子,成天沒什麽主見,是個習慣跟在眾人身後,叫著“若離哥哥”的小跟屁蟲。不過卻沒人敢輕視她,畢竟其父乃是洛水鎮最高的領兵軍官,手握兵士上千的校尉。
這一日傍晚,王若離用過晚膳,喝完日常的湯藥後,便起身出了院門,隨身隻帶了於老一人。
門外街口附近,已有小夥伴帶著小廝跟班,等在那邊了。
“離哥兒,這邊!”剛出院門,接口的黃三胖招著手,扯著鴨公嗓門喊道。
循聲望去,王若離便看到街角站著的阮經綸和黃金裕,一個身高近一米八,一個身高一米四,臉上同樣的稚氣未脫,站在一起,分外惹眼。
幾人匯合,帶著跟班,浩浩蕩蕩地往了葉府而去。
走到府門口,已見糜非帶了葉秋水出來,今日的葉秋水竟然沒再梳著兩條小辮子了,而是讓頭發自然垂下,兩鬢的發絲隨風拂動,卻又恰恰遮襯臉頰,平時有點小嬰兒肥的臉蛋,此時看來竟多了幾分小女人的韻味。
葉秋水見到王若離,便歡快地跑了過來,一把挽上了王若離的手臂,嘴裏甜甜的叫著若離哥哥,搞得旁側的幾個發小目瞪口呆,搖頭奈何。
一行眾人順著夜晚熱鬧的人群,來到市集。洛水鎮雖是荊陽城下轄的軍鎮,但總人口也逾50萬,光是軍鎮的市集中心人口就有20多萬。
此時早已人山人海,各樣火光燭光,輝映如白晝,更有各種攤位趁機販賣各式玩具禮品,還有各種精彩的雜耍馬戲、各樣誘人的美食小吃……
漸漸入夜,幾人玩累了,便吩咐小廝去買了幾盞蓮花燈,美其名曰,去紅楓湖放燈祈願。
紅楓湖,涼風習習,雖然夜色漸深,但湖畔四周的人流依然很多,偶爾還有幾聲嚶聲和語,
隨著細碎的歡笑聲漸漸往密林深處湊去。
黃三胖最是按捺不住,呼啦呼啦地直跑到湖畔,招呼小廝點了個蓮燈,正準備放入湖中。
忽然,旁邊傳來一陣騷動聲,不知是誰驚喊了一聲,“漲水了!”
幾人往湖中一看,從湖中央襲來一堵灰蒙蒙的牆,不,這哪是漲水,哪裏是牆,分明是湖水憑空高了數丈,呼嘯著朝岸邊卷來,入目看去湖中那些早前放著的蓮燈,大半都被水牆卷起撲滅,也幸虧有這些亮光,才讓湖邊眾人發現這一突然的變故。
黃三胖嚇得一哆手,蓮燈都掉到了湖裏,旁邊的於老眼疾手快,抄起黃三胖,一手拉過王若離,展開身形,急急向後退出數丈,水牆依舊奔湧而來,隻得帶著兩人躍上湖邊的大樹枝幹。
其他跟班中的護衛也紛紛效仿,帶起葉秋水和阮經綸,至於那些小廝可就沒這麽幸運,和那些來不及跑的遊客一樣,被卷進了水裏。
王若離環顧身邊眾人,不見糜非,極目遠眺,借著微弱的光亮,隱約還是看到前方糜小白臉沉在水裏,正露出他那茭白的臉在呼救。
“於老,麻煩救救糜非。”王若離有點焦急。
於老看了下遠處湖心水勢稍緩,又得少爺吩咐,這才慎重道,“少爺放心,您且待在此處不動,老奴去去就來。”說著便躍下樹梢,往糜非處掠去。
這時,一道閃耀的紅光從湖心突起,往天空直飛而去,倘若仔細觀望的人,一定能看到在這道紅光的中央,分外鮮紅,形狀更像一片妖紅的楓葉,隻見這片妖紅楓葉飛速射入天空,竟似無限擴大,頓時,隨著紅光的快速蔓延,整片天空都變得通紅一片,仿佛天空都在火燒,經久不散。
說來奇怪,上方的天空變的如此光亮鮮紅,地下的湖畔四周竟無一點紅光,尤似在黑夜裏。
在不知道多少裏之外,一座山峰間的巨石上,一個身著皎白銀雪紗裙的女子,驚喜地盯著身前的一麵古鏡,隻見鏡中正是紅楓湖此刻火燒天空的景象。
“神魂破滅之氣外泄,引發火燒連天之景,太好了!真的是火燒連天!”白裙女子理了理清風拂亂的細鬢,輕啟芳唇,嘴角撩成一道彎彎的小月牙,“終於找到火雲太上的殞身之所,看方位,應該是在神元大陸大楚仙朝境內。”
白裙女子輕身站起,收了古鏡:“可惜破滅之景隻有一次,大楚仙朝範圍太廣,找尋起來還得頗費功夫。”說話間,白裙女子的身形已消失在山峰之間。
同時,在遙遠的天空之上,一座古色古香的宮殿若隱若現,悠悠地,從宮殿裏麵傳出一聲滄桑的歎息:“奈何終究敵不過歲月,奈何,奈何,可奈何……”
“崇明老頭,該你落子了,輸了就乖乖認輸,別扯什麽奈何若奈何!”一道粗獷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前者的歎息。
“放屁,沐老四,我崇明怎麽可能會輸!”前者不甘心地憤聲辯道……
於老搶身救回糜非,裹著他登上樹梢一望,驟然發現,少爺人呢?
旁邊黃三胖葉秋水幾人,也是麵麵相覷,皆不知王若離何時不見了。於老大急,又是飛身下樹,裏裏外外尋找王若離去了。
話說剛才王若離驟逢湖水逆灌,原本身子就弱,這下沾了湖水的濕氣更加不堪,隻見身前一個浪花打來,王若離腳下一個踉蹌,竟是直接跌落了枝頭。
然而並沒有想象中的落入水中,而是變成了坐在一片青草之上。
王若離站起身來,隻見眼前的景象,似乎與數日前在湖畔戲水時的場景一般無二,
也是同樣的紅楓滿山,湖水清冽,青草萋萋,隻是在不遠處的湖畔,多了一位白發老叟,此時正坐在那邊垂釣。
眼前平和的景致,相比方才的雞飛狗跳,倒顯得幾絲詭異。
王若離輕步走近垂釣的老叟,躬身道:“這位老丈,請恕小子冒昧,敢問此乃何處?”
老叟放下釣竿,斜身微微看了王若離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數日前,你小子才在此地玩耍,怎麽的,竟不記得了?”
王若離聞言,心裏咯噔一慌,果不其然,自己恐怕已經落入他人掌控之中,隻是不知眼前的老叟究竟是何人?想來絕非等閑之輩!
正在王若離思慮之間,湖麵的浮漂連連濺水晃動,像是有大魚上鉤,老叟見此大喜,趕忙操起釣竿,右手往上奮力一拉。王若離的視線也隨之瞧去,正想看清釣出水麵的是什麽大魚!
忽然,眼前的景象驟然生變,變成了兩人站在紅楓小築的凝紅堂前,隻見堂前的紅楓葉隨風輕曳,似乎正對著大堂橫匾的“天道酬勤”四個遒勁大字點頭示意。
老叟悄然回身,對著王若離道:“半年來,也不知是誰總是在這匾下悶悶而立,徒自嗟歎;也不知是誰曾經對著這四個大字嘶力呐喊,天道酬勤?為何老天讓我的身體如此孱弱?為何我如此勤奮修煉卻一無所成?”
王若離心內百感,答不出話來。
老叟見王若離麵布難色,隻是搖了搖頭,眉眼間一個開合,眼前之景再次變化,變成了兩人立身於漫山的楓林之中,隻見兩人身後是一方高石,石上用古體書著三個蒼勁大字:楓林山。
老叟輕撫著這幾個曆史沉澱的大字,像是在自言自語:“當年,我揮劍用法力刻下這三個字,自此遠離故土,一人一劍,笑傲蒼穹,想來已經五千餘載了。”
老叟沒有理會王若離,而是接著歎聲道:“人之垂老將死,終究惦記著落葉歸根,唉,這難道就是天道輪回?”
王若離不由在心裏誹謗:大言不慚!誰人不知修者不拘束縛,逆天修行,已然違背天道倫常,通過修煉獲得一般人沒有的能力,且多經曆風雨,自身必然有所付出,所謂萬物平衡有序,大抵如是,所以修者雖然更加強大,但往往年歲不如平凡的悠閑家翁,除非是靈境之上……
老叟徐徐說完,轉眼看向王若離,眼角露出一絲慈祥:“你小子可知,你的身體太過羸弱,不出意外,你將活不過十八歲!”
王若離聽到老叟的論斷,心裏莫名的有種解脫之感,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如翻江倒海般的不甘。
“請老丈幫我!”王若離心內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繩草。
“你我非親非故,老夫為何幫你?”老叟含笑看著王若離。
王若離頓時語塞。
“哈哈!”老叟暢懷大笑,“人生在世,當自在灑脫,縱情快意!老夫神湮之際,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就是覺得和你有緣,就是瞧你順眼,僅此足矣!哈哈,小子你回去吧!”
突然,一片紅光晃眼,王若離再度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竟又身處樹幹之上,之前的種種,仿若夢境,隻有手心躺著一片鮮紅楓葉,告訴著自己,剛才的一切並非做夢!
這時,於老剛好掠上樹枝,見到王若離,驚喜道:“少爺,你回來了!”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王若離點了點頭,當下把楓葉放入懷中收好,帶著大夥兒離開了紅楓湖畔。
此時其實湖水已經逐漸恢複平靜,隻是苦了方圓數裏內的居民農戶,街道住宅農田等都遭受破壞,不少雞鴨牛羊流失,更有不少人被大水衝走,蹤跡全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