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我被人彘帶著失蹤了。
在混沌中我隻感覺世界很是擁擠,雖是沒有了之前的無盡漂泊,已經是在一個主體之內了,但是此刻我隻感覺處處是在被人給排斥、推擠。我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某隻手在我身上狠狠的捏了一把,我悶哼一聲,疼痛不已,隻得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躲。
可是這邊又有了動靜,無形之中有人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嫌我擠得慌。就這樣,我被她們給推來推去,卻從未出了這個坑。
而此刻,我隻想見到方裕一。
這邊,屋子內也是一片狼藉,屋內的三人都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之中,而天已經亮了,眼看再過幾個小時就是響午了,幾個人都疲憊不堪,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這也許是這麽多年之中最奇遇的一次了,三個男人都圍著一個女鬼轉著,兩個是世代的風水陰陽師繼承人,一個是人民警察,都為此一女鬼費盡心力。
端木霖將最後一隻煙掐滅之後緩緩舒了一口氣,他靠在沙發上看了看窗外的太陽若有所思,接著他說:
“你們知道是因為什麽而錯過了這一次機會嗎?”
端木安生愧疚不已:“父親,都是我的錯。”
方裕一也認錯:“端木先生,實在是抱歉。”
端木霖歎了口氣看著眼前的這兩個男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接著他含沙射影的說道:“在這一行之中最是容不得心軟,對人可以心軟,而對於孤魂厲鬼言是犯了大錯,因為它們根本不知道你的一切用心。”他轉了個頭看向端木安生,“你說呢?”
端木安生愣了一下,自端木安生小時候便知道自己出生在這樣一個風水陰陽師家中定然就是與其他人不同的,他也從小受父親與祖父的教導:誰人都可以對任何事物有感情、懂得心軟適可而止,而你不能,因為你是斬斷這些感情的一把利刃;漸漸的如此長大,端木安生就一直遵循著這條定律,而如今他也是很疑惑自己怎麽一瞬間心軟的一塌糊塗,他思慮了許久,告訴自己最簡單直白又最自欺欺人的借口:大致是因為周晚色的善良,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
端木安生淺笑了一下默默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氣氛很尷尬,端木霖卻還是不肯罷休,他直截了當的對著方裕一說:
“淮兒你雖是出了端木大宅,但也畢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你有了徒兒是我該高興的事情,從此世上你也不必再一人孤獨生活,可是,”端木霖頓了頓繼續說,“你的徒兒已經不是人了,已經與你是陰陽相隔,你難道不知道?”
方裕一愣住了,他又何嚐不知道呢?
可是這麽多年以來,周晚色陪伴在他的身邊,他已經是習慣了,他已經是不想再回到一人孤獨的世界,他也.……不想失去周晚色。接著方裕一說得決然:“我知道。可是我也求的不多,隻望晚色在身邊即可。”
端木霖大笑起來,“在你身邊?在你身邊又如何,莫非你想跟這陰陽之人過一生?”他看著方裕一這模樣痛心疾首道:“淮兒,你別再固執了。”
端木霖真的很是惋惜,看著眼前這白淨的男子,又是小城之中有名的陰陽師,雖說過得不會如皇帝老兒一般瀟灑,但也是在這人間活的自在。一盞燈,一盞茶,一盞案桌,又或是燭光之下的一個女子。他實在是惋惜。
可是方裕一卻依舊固執:“請義父告知辦法找回晚色並殺了人彘。”
這“義父”二字再次說出口實屬難得,可是卻是方裕一唯一再次請求端木霖開口的理由,端木霖隨之也不說話了,可是他的神情之中明顯就寫著“有辦法”三字,他一直隱忍著不說,隻怕也是這其中有不可抗拒的後果與危險。方裕一也方不得這麽多,他隻怕這人彘再這麽下去會禍害更多無辜的人,而且指不定會把周晚色給變成什麽,她已經是在外邊漂泊了多年,他再也是不忍心了。
端木霖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了最後的辦法,一是拯救周晚色回來,二是徹底鏟除人彘以滅後患之憂。隻是這一辦法說出口端木安生和方裕一兩人都不禁沉默了起來,仿佛是在這片領域根本就是未知的迷茫與恐懼,他們隻聽見端木霖緩緩道來:
“辦法還有一個,就是‘返陰還陽’。”
“返陰還陽”這個辦法一般情況下風水陰陽師們都很少會采用,除非是到逼不得已的地步才會使用,此方法方名思義,一定是有一陰一陽的交替之下才能完成。首先是先備好人們在死後所需要的一些物品,例如棺材或者壽衣,還有香燭、紙錢,或者是為你領路的紙人兒都行,主要是看死者在生前的喜好;然後時間選在子時,那是陰氣最重時,返陰之人得找尋一隻通靈之貓,若是見過身邊人類生死即是更好,更具有陰氣與通靈感;最後抱著貓在樹林之中走走,通靈之貓會領著你去地府,在聽見了一陣細細的囈語吵雜之後,此時就已經成功的“返陰”了。
隻是返陰之人是活人,陽氣還是明顯太重了,若返陰之人在一炷香的時間若是還沒有來得及回來,他就會被鬼群帶入地府,那他就會永遠不再能回來,而帶領他去的通靈之貓也會孤獨終老,失去它所有的靈氣,變得再也普通不過。
方裕一思慮了片刻之後主動向端木霖開口:“我去吧。”接著端木霖還沒反應過來,端木安生也說出了同樣的話。三人均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終端木霖還是決定了由方裕一去,端木安生和自己在這邊控製大局。
為了節約時間三人準備今晚立即動手,方裕一和端木安生去市場上買了身壽衣和零零散散的香燭紙錢以備晚上之用,端木安生為了方裕一行走方便還特意再多買了個紙人兒打算為他引路,好保證時間的準確性。最後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差了一隻通靈之貓,方裕一早有打算,連忙趕回家把關在家中的毛線球給抱了過來。
一切準備就緒,就待子時的到來。
不知道是何時起,方裕一已經是習慣了等待子時的到來,好像是認識了周晚色之後自己的夜晚生活就特別豐富了,他淺淺笑了一下,抱著睡著的毛線球在沙發上慢慢等待著時間。
終於,子時到了。
方裕一按照端木霖的指示在臉上塗了一層白白的粉,又在眉心中間點了一點嫣紅,隨後乍看過去很搞笑,可是仔細一看像極了那紙人兒地模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接著端木霖在不遠處的林子之中擺了一張案台,放了一些簡單的香燭燒著,他示意方裕一過來,然後拉著方裕一的手用小銀刀割了個小口子,隨之他又將方裕一的血滴落在主香之上。
“去吧。”端木霖示意他走開,準備點燃主香。
方裕一抱著昏睡之中的毛線球走進了林子之中開始漫步起來,起初毛線球還是沒精神似的窩在方裕一的懷中,可是方裕一越往林子中走毛線球就越是精神,它好像是探著腦袋在找尋著什麽一般,突然,它嘶叫了一聲,凶狠地露出了牙齒死死盯著前方,方裕一疑惑看了它一眼,卻被它炯炯發著綠光的眼睛給嚇了一跳,撒手就把它從懷中扔了出去。等到反應過來之後方裕一想去找它,卻赫然看見身後的自己已倒在樹林之中,毛線球則靜靜地窩在身邊。
方裕一愣了一下,顯然是第一次以第三視角這麽看見自己,他正對此吃驚著的同時,有個姑娘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公子。”方裕一慣性轉頭,隻見麵前站著一個麵色極其不正常的人,她畫著慘白慘白的妝容,身穿素白色的壽裝,整個人看起來僵硬不已,方裕一瞬間明白,這是端木霖燒來的引路紙人兒。
“公子快趕路吧,天亮了就不好了。”
方裕一跟著她快步行動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子輕盈不已,好似能夠飛起來一般,腳下更是如風馳一般迅捷、快速,他跟著紙人兜兜轉轉了好幾下,愣是沒看清路過的風景,隻看見了幾個路上飄蕩的孤魂野鬼,而且都是極其嚇人的造型。大致是過了幾分鍾,紙人很準確的將方裕一帶領到了人彘所在的地方,乍一看好像是一個爛尾樓,荒郊野嶺偏僻之極,都沒有半點星光燭火,而且在爛尾樓的周圍都聚集了不少的孤魂,好像是一群人都很恐懼不敢靠近。
紙人停下了腳步僵硬的作了個揖,隨之她從身後掏出一把紙做的銀質小刀,和一把紅絲繞灰燼給方裕一,並且囑咐:
“公子黃泉路上請小心,千萬不要對鬼物心軟,鬼婢無能為力,就隻能送你到這兒了。”
方裕一接過紙人手中的小刀和紅絲繞,接著小刀就變成了銀質的,紅絲繞也變成了一張天羅地網,然後紙人就立刻就化作了一陣煙灰消散不見了,這偌大的另一個世界瞬間就隻剩下了方裕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