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他伸手看了看自己捂著的胸口，隻見那塊正在緩緩地冒出鮮血，不知何時被開了個大口子；白儀卻還是在給他下命令：“你趕緊，不要猶豫、躊躇，抓住現在的機會，將他的心頭肉剜下，咀嚼咬碎了。”
端木安生此時已經是進退兩難了，他忍著新的傷口還是聽從了白儀的話，繼續用刀子對著百鬼之首開膛破肚，可是他每每一刀都開始讓自己痛苦不堪。我很是不明所以，隻是隱約覺著他們兩個有些相同，果真，在端木安生剜下百鬼之首的心頭肉時，端木安生忍不住說了一句：“媽的，心口好疼。”
聽見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瞬間是明白了，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自己的身上有所反應，他既然是孕育了這百鬼之首，也就說明已經是和他一脈相通了；而他親手要殺了百鬼之首，親手要將百鬼之首的心頭肉給剜下，並且是將它咀嚼湮滅，他自己就要得到相應的痛楚與懲罰，因為他要弑骨割肉，也要遭受天譴。我想喊出來告訴方裕一和端木霖他們，可是我又忍住了，又在躊躇猶豫了，現在將端木安生喊停下的話一切就全都前功盡棄了，而不喊他停下又不知生死所歸了。我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白儀，隻見白儀也正看著我笑得燦爛：“果真是個聰明的丫頭。”我感覺到他的手在我的肩膀上邊輕輕拍打著節拍，然後他溫柔如水的對我說：“你就這樣保持沉默就很好，他是個男人，也是個陰陽師，而事情也是因他而起，自然是由他去解決了這件事情，你不用阻攔，也不用去幹涉，都是聽天由命，即使是死了，也就是活的和你一樣，不是嗎？”
我突然愣住。
對於白儀說出的這番話我很是震驚，才瞬間是感悟，我們這群人活在這裏，已經是無關了生死，無關了陰陽，都隻是在做著讓這個世界看起來還很美好的工作。我也忍住了，沒有再喊端木安生，也不知道在那邊下棋布陣的方裕一和端木霖是否都知道這個真相；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因此而後悔，但是我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喊端木安生。
隨之我便看見端木安生忍著自己的疼痛，將那百鬼之首的心頭肉給剜了下來，然後他將那血淋淋的心頭肉送入自己的嘴中，將它混著血腥咀嚼成一片猩紅。端木安生捂著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蜷縮在地上，最終我便看見了那百鬼之首緩緩地褪去了在我眼中那少女般的皮囊，也沒有了眉宇之間的那顆朱砂痣，取而代之的是他真實的麵貌，是一團黑乎乎，看不清臉的一個身影。
他長的獨特，身影修長，四肢利落，身上穿了個長長的玄色袍子將自己包裹在其中，讓人看不清任何，而他的聲音也很是低沉，我聽見他痛苦的喘息聲，也是很有磁性與魅力得男聲。他癱倒在地上，身上的黑色開始變幻成了無數的小小星點在閃動著，隨之一旁的黑儀痞痞地吹了一個口哨，頓時那群黑乎乎的小蝙蝠又回來了，它們聽從著黑儀的指揮對著百鬼之首一擁而上，將他身上那些星星點點給吞噬了個幹淨。瞬間幾秒鍾的時間，我就看見了百鬼之首已經是不複存在，地上隻是剩下了一具被玄色袍子包裹的白骨。
黑儀走上了前一把掀開那玄色的袍子，然後他彎腰伸手取出了那白骨裏邊的一小截白骨，我仔細看了看，他取得是那具白骨的一小截龍骨，也就是人們常常說的脊梁骨。黑儀拿著那一小截白骨向著我們這邊走過來，我以為他是來找白儀的，本來想偏了偏讓個位置給他，誰知他走了過來直直地在我的麵前停了下來，我疑惑，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問：“怎、怎麽了？”
見我說話哆嗦了一下，黑儀和白儀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接著黑儀將那一小截白骨在雙手之中搓了搓，又拔了我幾根長發再接著搓了搓，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隻見黑儀像是變法術似的將一個白骨吊墜呈現在了我的麵前。我細細一看，發現那一小截白骨已經是被我的秀發給穿過，做成了一個極其小巧精致的骨鈴。我驚奇不已，趕緊接過研究，“這是什麽？”
白儀在我身後緩緩道：“這是‘百鬼鈴’，也是骨鈴，雖不能在陽間價值連城，可卻是能在陰間調兵遣將。它在這幾年之內還有著百鬼之首的氣息，你若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小鬼們聽從搖響它就可以了，總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猶豫了一下：“這是給我的？”
白儀和黑儀很是默契：“是的。”
我也不含糊：“那我就收下，不客氣了。”
白儀和黑儀笑了起來，“我們也該回到該去的地方了。停下吧。”後邊這句話他們是對方裕一和端木霖說的，而方裕一和端木霖也已經是聽見了，他們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棋子，又按照了之前的每一步給仔細的退了回去。漸漸地那棋盤上邊的白光和藍光就開始越變越淡，最終再也不見了，而白儀和黑儀也是徹底的不見了。我趕緊上前去看了看端木安生的傷勢，他的胸口已經是血紅一片，整個人也是奄奄一息的；我本就是個獨特的人，自然對於這種事情就更是敏感了，我仿佛是已經感受不到了他的氣息，反而是種很舒適的陰涼，我慌了，趕緊叫道：“師傅，你過來看看。”
方裕一聽見我的話趕緊是跑了過來，他匍匐在地仔細的看了看端木安生緩緩才道：“他沒有死，隻是已經是變成了‘活死人’了。”
“活死人？”我疑惑不已。
隻見端木霖長歎了一口氣，好像是早就有所預料一般，知道端木安生不死也會有這麽個結果了，他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在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睡的安穩的端木安生。我那麽一瞬間覺得，他不是一個叱吒風雲，心狠手辣的陰陽師，而是一個年紀越來越大，心思越來越重的一位父親。方裕一見端木霖這模樣也不說話了，而我們就這麽沉默無聲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我們頭頂上的陽光也漸漸地散開，我隱約覺著有絲絲微光，我嚇了一跳趕緊躲進了方裕一的長衫之中不敢亂動彈。
原來，是晨曦已經來臨了。
周圍已經開始有了動靜，我在方裕一的長衫之中聽見附近的村民已經都蘇醒了，開始每天的工作，每天的生活，而這個葵城也是真正的恢複到了之前的安靜。
末了，端木霖很是疲憊的說：“回家吧。”他頓了頓之後又緩緩道：“淮兒搬回去跟我一起住吧。”
方裕一沉默了一會兒，說了句：“好。”
接著我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物品，而端木霖將沉睡的胡靜鴛給抱了起來，方裕一也將端木安生給包裹好一並帶走了，至於之前胡靜鴛找尋的那個周孫也是找不到了，因為我們在走到村口的時候已經是發現了他的屍首，他已經是死了，身體千瘡百孔，已經是被百鬼們作為陰陽出口給活活弄死了。
端木霖看了周孫一眼，也依舊還是在沉默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見他略施了法術將周孫的屍體給燒了起來，然後他頭也不回的就抱著胡靜鴛離開了。我稍稍探出腦袋來就隻能看見後邊一陣青煙嫋嫋，周孫在那火海之中變成了一灘灰燼，我想，端木霖是對他有感情的，他想帶周孫走，可是他卻是不想胡靜鴛傷心，想在胡靜鴛的心中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
我們回到了端木大宅。
端木大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輝煌，那些小弟子們都很盡心盡力，在端木霖離開端木大宅的日子之中都是很本分的打理著大宅。我們回來之後都很是疲憊，吃飽喝足之後在房間裏邊整整是睡了兩天，而唯一不同的就是端木安生，他睡了好久。
端木霖睡醒之後將端木安生的身體放在了房間之內，每天都叫人好生照方他，每天都叫人熬好了肉糜給他灌下去，他的身體也是越來越好了，隻是還一直在沉睡著。而胡靜鴛醒後也是消瘦了不少，她在得知了周孫已經死後也沒哭沒鬧，隻是靜靜地坐了一天，等徹底清醒了之後她告訴我們要回葵城，隻不過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若葵城是百鬼設計的，現在是已經破解了，那你們之前在墓室之中遇見的那個人估計是另有蹊蹺。”
端木霖也點點頭：“聽淮兒那麽說的話那個食了太歲之人估計不是簡單之人。”
方裕一看了我一眼好像似乎是有點懊惱：“我若當時長個心眼不去參合那回事也不會如此了。”
端木霖略有所思：“我們大概還會再去一趟那墓室的。”
他不是在預計，也不是在估計，好像是說的那麽斬釘截鐵，大家都又不約而同的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