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蜥蜴人的救贖(上)
“不！”李宅馬上否定道。
“這並不是最佳選擇。”
“清除蜥蜴人部落所造成的動靜太大，而且，暫時還無法斷定蜥蜴人背後是否有靠山，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一下，所以暫且擱置。”
噠、噠、噠，他手指輕敲扶柄，又很快停下，敲出一個明顯的重音。
“到此為止。”他做出了最終決定，欲起身離開。
“恭送我主。”
“您的意誌，我等必將謹記並遵守。”羅伯特等人將手放在胸前，欠身齊聲道，其間夾雜著一聲清亮的“嗷嗚”聲。
李宅輕輕點頭，傳送回源神鄉第六層。
在回到自己的專屬寢室後，李宅拍了拍胸口，喘了幾口氣，脫下黑袍，將被汗水浸的有些濕膩溫熱的白色長衫褪去，換上另一身白色長衫，坐在床沿上，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他正式麵對羅伯特等人時，都會覺得緊張。
或許是……場合太正式了？
而且，他還必須要擺出一副身為“主上”的姿態，挺累的。
還是待在自己的寢室舒服。
“啊——”
他鹹魚般地癱躺在床上，伸了個“大”字懶腰，感覺舒服極了，輕鬆又自在。
他對蜥蜴人事件的處理，和仁慈沒有任何關係，巴克巴薩早就教導過他，“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便是這個世界的法則，鐵一般的法則。
就如同動物界中，狼捕食兔子、獅子捕食水牛、鱷魚捕食角馬一樣，無外乎如此。
別看蜥蜴人現在處於弱勢方，但在他們強勢的時候，可是巨龍的頭號眷族。
他們手上，又怎麽可能不沾染血腥？就算是在現在，蜥蜴人依然在捕食著其他魔獸。
仁慈，未免太過可笑。
說到底，雙方不過是正常競爭罷了，敗者食塵，弱者被吃。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真的很棒很直接，幹就完事了，當婊子幹嘛立牌坊？
我要發展，我要活，所以，很抱歉，你沒了。
簡簡單單，卻很痛快。
他之所以暫且將蜥蜴人這件事擱置，是因為他真的認為消滅蜥蜴人部落並不是最佳的解決問題方式。
眼下，源神鄉需要沉浸一段時間，從長計議這件事。
總而言之，穩住，別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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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人部落所在的沼澤濕地。
一間木製房屋的大門緩緩開啟，房間的主人在金色的陽光中展露身形，黑褐色的細密鱗片反射著鋥亮的光，鱗片不斷變幻著角度，顯得美輪美奐。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庫魯魯伸著懶腰，依靠蜥蜴人特有的視野優勢，不需要抬頭便看到了那天空中明媚的陽光，雲彩淡的就像是一碗水中滴落化開的牛奶。
“又是一個捕獵的好日子。”
庫魯魯念想著鬣豬、大魚等食物，不由食指大動，口中分泌出唾液，尾巴輕快地甩動起來。
嗚——
蜥蜴人動員的號角聲突然響起，庫魯魯眸子微凝，眺望號角聲傳來處。
已經有蜥蜴人行動起來，在他麵前快速奔過。
他跟著其他蜥蜴人趕了過去，長著腳蹼的腳掌踩踏濕濘的地麵，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顯得不那麽突兀。
他很快來到蜥蜴人族長經常號令動員的地方，一處用粗壯喬木堆出的高台。
一隻比他哥哥羅魯魯還要強壯一分的蜥蜴人正站立在高台之上，他的胸前有一排碗口粗的圓形傷痕，事實上，庫魯魯知道，在蜥蜴人族長的背後也有一排相似的傷痕。
那是他同一隻超大型魔獸戰鬥的痕跡。
那隻魔獸將他咬在嘴裏瘋狂甩動，而族長則用長槍刺穿了那隻魔獸的眼，將那隻身為“突破者”的魔獸殺死。
族長是龍眷部落最強的戰士，盡管庫魯魯很少接觸族長，但他卻是庫魯魯唯一看得上眼的幾隻蜥蜴人之一。
其他蜥蜴人，在他眼裏，都是“土雞瓦狗”。
此時，族長手中正拿著巨鱷頭目的頭顱，看樣子是要發表什麽講話。
這讓庫魯魯心中湧現不祥的預感。
很快，庫魯魯心中不詳的預感應驗了。
“卑劣的巨鱷屢次襲擊、騷擾我們偉大的龍眷部落，而今天，它們終於嚐到了苦果。”
又是那令人惡心的，它族卑劣，我族高尚的言辭，傲慢卻不自知。
庫魯魯心裏一時有些火大，尤其是當他清楚知道說出這句話的蜥蜴人，是他認可已久的族長時，這種火大的心緒便如同被加了幹柴般變得更加熾烈。
“……我們蜥蜴人，比巨鱷更加強大，而這，就是證據。”族長舉起手中巨鱷頭目的頭顱。
“這隻巨鱷，是被我們龍眷部落一隻沒有任何巨龍特征的族人擊殺的！”
“喉嚕嚕嚕！”蜥蜴人群中響起歡呼聲，似乎是在讚揚著蜥蜴人的偉大。
這聲音在庫魯魯聽來格外刺耳，他的手掌微微攥緊，牙關緊咬，發出“卡茲卡茲”的聲音。
這群、這群無藥可救的家夥！
情緒在他的心中醞釀、壓抑著，伴隨著族長那傲慢的話語聲以及周圍族人那毫不自知的歡呼聲愈來愈盛。
終於，這種情緒在族長說出“身為巨龍眷族的我們，天生就比巨鱷高貴而強大”時爆發了。
“你們根本就不自知！”
不算巨大卻鏗鏘有力的話語中夾帶著蜥蜴人憤怒時特有的“嗚嚕”聲，在高台下方回蕩，叫停了蜥蜴人自我陶醉的狂歡派對。
不清楚狀況的蜥蜴人們將目光投向庫魯魯。
“呲——”
兩道鼻息從庫魯魯鼻孔中冒出，他厭惡地瞥了高台之上的族長一眼，沒有再講其他的話。
這種情況，說什麽都沒有任何意義，就如同他的哥哥羅魯魯所說的——你永遠也無法滋醒一群用嘴接尿的蜥蜴人。
庫魯魯不是衝動的人，但他卻有些感性，更關心族群，他無法容忍一群不思進取、沉浸在虛無幻想中的…傻逼族人！
所以他一時失言了。
“抱歉。”他道，克製著憤怒的心緒，臉上帶起一貫的溫和笑容，“我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蜥蜴人是等級森嚴的族群，而劃分等級的依據，便是巨龍特征的多少、明顯與否。
而，沒有任何巨龍特征、等級卑劣的庫魯魯，自然而然被關進了蜥蜴人的牢房中。
理由，自然是冒犯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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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濕的牢房當中，庫魯魯孤自坐在泥濘上，外表平靜，心中卻是怒火翻湧，其間夾雜著悲哀的情緒。
他為自己的族人而發怒，同時也為他們感到悲哀。
蜥蜴人們若是一直如此，未來又怎麽會有出路！？
嘎吱。
簡陋牢房上方的木門緩緩開啟，陽光透了進來。
庫魯魯抬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光亮中的魁梧高大黑影。
“哥哥？”他的心頭湧現出喜悅感，下意識起身，來到隔開牢房的荊棘前。
在整個蜥蜴人部落，恐怕也隻有他的哥哥羅魯魯能讓他的內心感到寬慰了。
嘎吱。
木門被關閉。
高大魁梧的黑影沒有回話，而是在啪嗒聲中，踩踏著濕濘的泥地，緩步向他走來。
蜥蜴人的夜視能力很強，所以庫魯魯很快分辨出了魁梧蜥蜴人的身份。
沒有什麽比那巨大的牙齒痕跡更具代表性的了。
龍眷部落的族長，庫魯魯。
“族長，您好。”庫魯魯內心不由失望，同時湧現出厭惡的情緒，他欠了欠身，臉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名為雷克頓的龍眷部落酋長咧嘴一笑，用磁性而沉厚道：“小子，你在昨天的集會上，語氣可不是這樣的。”
庫魯魯的鼻頭微動，嗅到了美妙的腥臭味，他瞥向雷克頓的雙手，兩隻肥美的半米長的大魚正被他提在右手中。
這使已經一天多沒吃飯的它下意識分泌口水，現在的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也是蜥蜴人最懶惰的時間，大部分蜥蜴人都在睡覺。
“族長，您說笑了，我昨天隻是剛起床，腦子不太清醒，一時說錯了話。”庫魯魯微笑著應答，隻想快點打發了這煩人的族長。
雷克頓麵色不變，緩緩坐下身，絲毫不在意地上的泥濘，他將帶來的魚放到身旁，以一種平靜而深沉的口吻道：“說實話，我很慶幸你在說謊，畢竟，像你這樣清醒的蜥蜴人不多了。”
氣氛一時陷入沉靜。
啪。
庫魯魯的尾巴因一時混亂失控，拍打向地麵。
他感覺他的世界觀似乎被刷新，花費了十幾秒鍾才處理掉這炸裂的信息，他表情呆滯道：“族長，您……”
“能跟我講講你是怎麽看待現在的龍眷部落的嗎？”雷克頓緩緩道，緊緊注視著庫魯魯，明明是雷克頓才是坐著的姿勢，庫魯魯卻覺得他仿佛被俯視。
在這一刻，庫魯魯很清楚地從雷克頓眼中看到了智慧，遠比他小毛孩般的思想，深了太多太多的智慧。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將自己的想法合盤拖出。
而雷克頓在聽到他的話後，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的尾巴砸在泥濘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巨大的力量砸出好幾大坑，將泥水濺的老高。
庫魯魯不知何時同樣坐在地上，有些拘謹道：“族長，我……”
“小子。”雷克頓語氣突然正式起來，目光中的精芒一閃而逝，“你的想法很好，我在你這麽大時，還和其他蜥蜴人一樣愚蠢，你至少比我強。”
“但。”他畫風一轉，“你還是太稚嫩了。”
“族長，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庫魯魯，你一直以來，隻是在想，哦，天哪，這群傲慢的蜥蜴人需要被打醒，這群傻逼、巨龍的奴隸需要認清現實了，不是嗎？”雷克頓一邊說著，一邊做出誇張的手勢。
引得庫魯魯不由輕笑。
“嗬哈哈，很好笑是不是？”雷克頓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他繼續道：“但是，庫魯魯，你的想法還是太淺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蜥蜴人連他們現在唯一的、身為巨龍眷族的驕傲都被打破了，他們會怎麽樣？”
“你覺得，奴性深植於根底的蜥蜴人，在失去了信念後，真地能奮起嗎？”
庫魯魯不由陷入沉默，他手掌微微攥緊，倔強道：“我覺得，隻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那你，做什麽了嗎？”
庫魯魯的表情愣住。
雷克頓輕笑道：“並沒有，不是嗎？你還停留在空想的階段，一點實踐都沒有。”
庫魯魯一時說不出話來。
雷克頓語重心長道：“很多事情，並不是空想就能解決的，也絕非你想的那麽簡單，在大概二百年前，也就是上上……嗯，我也不知道是前任多少代族長，他和你一樣聰慧敏銳，並且身懷種族大義。”
庫魯魯起了興趣，道：“那他做了什麽嗎？”
“嗯……”雷克頓搓了搓下巴，以玩味的語氣循序善誘道：“你不覺得，在以巨龍特征為標準區分尊卑的龍眷部落，它的族長卻是由最強者擔任這件事，很奇怪嗎？”
庫魯魯眼前一亮，道：“您是說……”
“嗯，今天的談話就到這裏吧。”雷克頓提著魚緩緩起身，將魚投給庫魯魯，庫魯魯慌忙接下，他道：“你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到我的營帳去找我，我會給你解答。”
“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他目露追憶，眼前的場景似乎讓他想起某件似曾相識的事情。
“再見吧，年輕的蜥蜴人。”他擺了擺手，消失在庫魯魯的視線中。
在上方的光亮再次消失，那個在庫魯魯眼中極其高大的身影離開後，他才帶著有些失神的目光看向手中的肥美的魚。
“所以，我才是那個傻逼嗎？”他喃喃著，不由輕笑。
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庫魯魯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抱著魚啃起來，今天的魚，雖然沾了很多泥水，卻格外的香甜。
庫魯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想要幹的事情，早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有人在做了。
雖然，他在得知這件事情的同時，也了解到變革必然是漫長的，心中卻還是充滿了希望。
隻要，他們一代代蜥蜴人不斷努力，將這份思想的種子傳遞下去，就一定會有轉折的那一天。
一定會！
庫魯魯如此堅信著。
但是，這個競爭激烈的世界，真的會給一個本就落後的種族慢慢變革的時間嗎？
此時此刻，一隻隻長相猙獰的巨鱷，正悄聲逼近著龍眷部落所在的營地，貪婪與狂暴的在他們的眼眸中肆無忌憚的流轉著，欲將一切美好的事物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