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姐妹
康喬心頭一滯，隨即臉上綻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司南，其實我一直都在怪他們，哪怕我的腦海中幾乎沒有任何與他們有關的記憶，可我還是怪他們，怪他們將我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茫茫世間。”
“當初剛剛被爺爺收養的時候，我不到六歲，說起來，我對自己的父母印象並不多。父母去世後，爺爺對待我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孫女，我想要什麽就有什麽，被人寵溺得就像個真正的公主。可是，我自己心裏清楚地很，我根本就不是公主，甚至連灰姑娘都不是。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傭人的女兒。”
康喬的語氣平穩，仿佛說的不過是最平淡的話。
可是這些話聽在霍司南的耳中，卻是揪心不已。
“我很小的時候，明明每天上學都是坐最好的車被司機送到學校，可是我心裏並不是願意的，好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得到的這一切不過是父母用性命換來的。爺爺對我的好，是有條件的，我要回報，我自己一直都這樣告訴自己。”
“那個時候，有人偷偷談論我的身份，我聽到了，卻隻能假裝不知道。我以為隻要自己不去聽，那些話就傷害不到我，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人最不應該做得事，就是自欺欺人。”
康喬的眼中含著淚水，她目無焦距，看的霍司南的心一陣抽搐。
康喬從來不曾對他說過這些話，童年的苦痛，掩埋在心底的自卑。她一向清冷甚至帶著幾分孤傲，可是那些都是表麵上的東西。也許是從小便學會的打落牙齒往嘴裏吞的習慣，讓她無論吃了什麽樣的苦，都習慣自己一個人承擔，而不是去尋求他人的幫助。
霍司南抿著唇看著康喬，心疼不已。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我害怕自己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因為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屬於這裏的。爺爺對我好，可是那個時候，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感覺到愧疚。我有什麽值得爺爺對我那麽好的呢？我隻是傭人家的女兒啊。”
“後來爺爺似乎發現了我的異常，他對我說，我就是他的親孫女，其他的什麽都不要想。後來，我的身邊有了朋友，出現了何景，小瑤，慢慢的，我學會著遺忘那些不好的事情。爺爺將我養大，我隻要努力回報他就好。”
“所以，當爺爺要我嫁給你的時候，我才沒有多作掙紮。”
這是康喬從未對霍司南說過的話，是長久以來被隱藏的真相。以前，霍司南也隻是以為康喬是出於商業聯姻的目的才同意結婚，想不到，是為了報恩。
他突然了解到康喬這麽多年，即便讓她在孩子與事業中進行選擇也要堅持守護著康氏的原因。
“司南，我一直很感恩，這一世，可以遇見爺爺，遇見你。”康喬的目光突然轉向霍司南，卻依舊沒有什麽神采。
霍司南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順便幫她擦去眼角的淚痕。
“可是，為什麽呢，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認知要被我自己打破！”康喬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曾經那麽相信的人，原來撒了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她的聲音甚至有些歇斯底裏！
“阿喬，不要這樣。”霍司南緊緊摟著她，生怕她在激動之下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或者有什麽隱情，你不要這樣！”
“能有什麽樣的隱情？”康喬的身體不可抑製地抽搐，“是他害死了我的親生父母，是他！”
霍司南瞬間將眉頭皺起，他一把按住康喬，問：“你怎麽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已經不在了？”
可是康喬此時卻已經無法聽進霍司南的話，她的氣息越來越急，頭也疼得厲害。
“阿喬！”霍司南感覺到康喬情緒不對，想要安撫，卻聽到她開始瘋狂的大喊，撕心裂肺。
“媽媽，媽媽……“淚水如同成串的珠子落在霍司南的手上，康喬的麵容依舊因為大聲的呼喊和哭泣變得扭曲。
霍司南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痛苦，卻無能為力。心仿佛成了一個無底洞，有什麽東西在不斷下墜。
“阿喬，“他想要安慰她，可是，最急切的擁抱也不能夠喚回康喬的神智。
醫生聽到動靜匆忙趕了過來，康喬陷入在痛苦中不能自拔，霍司南抱著她，死活都不放手。
醫生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無奈，“霍總，您這樣對夫人的病情沒有絲毫幫助，還是請您先出去，我們來看看吧。”
霍司南依舊緊緊抱著康喬，不做回複。
他看不得康喬這樣痛苦的模樣，大概因為是夫妻的緣故，他能夠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疼痛，那種被人欺騙一輩子的痛心感覺。
霍司南的舉動讓醫生們由衷感到無奈，千方百計說服之下，霍司南終於被人拉了出去。
康喬隻是因為陷入回憶不能自拔，一時無法承受曾經有過的回憶給她帶來的痛苦而已。
醫生們為她打了鎮定劑，她才終於安靜下來，整個人再一次陷入沉睡的狀態。
霍司南幾乎已經失去所有的判斷力，王朔在他身邊，一遍又一遍地歎著氣。
“你啊，不要這樣，現在你才是康喬的主心骨，如果連你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我們之後的事情進展起來會十分困難。”
“現在康喬已經恢複了記憶，最快速的想要了解真相的方法就是去詢問康老，隻是，“王朔的語氣微微一頓，“康老這些年身子骨一直都不是很好，我想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親自去趟美國比較好。”
這是能夠解決問題最快捷的辦法，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能夠在康老那裏得到些什麽。
“老大，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說話！”王朔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霍司南的回複，低下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結果，霍司南果然隻是沉默著，王朔不知道他究竟將自己的話聽進去多少，可是現在康喬這副模樣，他們最應該做的，就是要解決問題。
而且，維安已經聯係過他，聲稱事情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所以，這件事究竟有多麽複雜？甚至牽扯到上一輩甚至上上輩子的恩怨？
霍司南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等阿喬醒來我了解完事情的全部，自然會去美國一趟，公司的事情這幾天就靠你了。”
王朔點點頭，心中不停地腹誹，什麽叫這幾天？這一個月都是我在看著好嗎？我可憐的老婆和兒子，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們啦。
不過，看在霍司南終於恢複清醒的份上，他就不當著他的麵吐槽了。
“還有一件事，“王朔突然想起些什麽，“你之前不是懷疑過許世寧的身份麽？我特意讓人取樣給夫人和許世寧做了DNA，結果……”
他看了眼霍司南的臉色，沒說話。
“結果怎麽樣！”霍司南問。
“她們是姐妹。”王朔的口中緩慢地吐出這樣幾個字。
姐妹……
霍司南的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甚至都做好了心裏準備，可是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仍舊感到震撼。
見霍司南不說話，王朔以為他在等著自己的下文，繼續道：“她們兩個是同母異父的姐妹，所以，許世寧的母親就是夫人的母親，或者我們可以從她那方麵了解一下過去。”
“維安調查過許世寧的身份，一直以來她都在孤兒院生活，後來才被條件不錯的人家收養。”霍司南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許世寧被送進孤兒院的時候已經三歲，多多少少會有些對自己親生父母的殘存記憶，這些說不定能讓我們知道些什麽。”王朔道。
霍司南沉默了幾秒鍾，“你去試探一下許世寧的說辭，現在不要露出任何消息，尤其是她與康喬的關係。”
“這個……“王朔思索著霍司南這樣做的目的，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去辦的。”
醫生從病房中出來，對霍司南說明康喬的問題，因為打了鎮定劑的緣故，康喬現在情緒確實安穩了許多，但是這並不能夠說明她醒來之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發狂的舉動。所以醫生的建議是最親近的人陪在她身邊，時不時對她說說話，給她造成些心裏上的安慰，等她醒來時，受到的刺激也許就沒有那麽大。
霍司南讓王朔先行離開，他的麵容十分憔悴，青青的胡渣冒了出來，已經沒有時間收拾。
他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因為康喬的緣故，即便實在扛不住的時候，也隻是在康喬旁邊小睡一會兒，不敢熟睡過去生怕康喬醒來看不到他。
打了鎮定劑的康喬整個人都顯得安穩許多，她額頭上的發絲已經被汗水浸濕，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霍司南閉了閉眼睛，隨即去了衛生間，用熱水浸濕了毛巾，在康喬的臉上細細地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