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一生一代一雙人24
總之到最後,她都沒能站在他王兄麵前,而是選擇遠去。
古一意味不明的笑了。
他想,女人果然還是笨一點的好,倘若太聰明了,反而不好操縱。
女人啊,乖乖做個手中物就夠了。
他笑著走下高台。
遠行的車馬裏,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支著頭,手指捏開窗簾,看著外麵湛藍的天空,兩種同樣的藍色碰撞下,在女子沉沉的目光中仿佛看見了如同天空一樣悠遠的東西,她那冰藍的眼中並未失去往日光彩而顯得死氣沉沉,反而充滿了一種平靜,那是看破世事後從內心深處迷茫出來的平靜。
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她是殉道者,她是獻祭者,她是一切不可說不可說的存在,以自己為祭品,為自己守護的庇佑的生靈求的一線生機。
她放在窗上的手漸漸握緊,那張留在她記憶深處的紙條就這樣突然飄落,被後麵跟上來的車馬以及車隊行走時遺留下來的腳步聲壓入泥土,再也看不見。
上麵那寥寥幾字——十二月四日,北城門口,不見不散。
消散了。
昨天,她是去了的,一大早便去了,她一直坐在酒樓高處的窗口,看見他從最開始的期望到最後的絕望,她無能為力。
若他們隻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惜他們不是,北漠百姓養育了他們,給了他們常人不能及的富貴生活,所以不能任性。
她冰藍色的眼裏容不下天地,隻留下她愛的人,就讓她最後再任性一次,明朝離散,他做他的北漠王,她做她的寒國妃子。
阿爸告訴了她的。
阿爸說,北漠王已經擬好詔書,要將北漠王之位傳給古月。
看啊,古月有沒有她都是好的,甚至比她在身邊能夠獲得的利益更多。
她也想跟他走,隻是這北漠王庭裏的百姓怎麽辦,她到底還未自私如此,她也擔不起這紅顏禍水的罵名。
何況她愛的人雄心勃勃,有宏圖大誌。
所以,她要所愛的人如鷹一樣驕傲,翱翔天空,睥睨一切,不必一生耗在這漫長沒用的戰爭上。而這一切隻有她放棄自由才能換取,那麽以後哪怕長夜漫漫,她也無悔。
她無法給心愛的人最想要的,那她就給他所能給的最好的。
有生之年,她怕是再也回不了北漠。
再見了,這北漠的天,北漠的地,還有,北漠的他。
她放下簾子,心地平靜,隻在手心裏把玩著一把小刀和簪子,她在雕刻她記憶中的那枚簪子。
至於這回不去的故土和故土裏的人,已經被她拋下了。
馬車駛向遠方,在凍裂的土地上留下車轍,留下被不斷踩碎的粉塵。
天佑四年,寒國京都傳來前線消息,曆時十數年的寒北之爭在被後世稱之為寒明帝的白兆明禦駕親征下大捷,一舉打得北漠後退三百裏,俯首稱臣納貢,承認寒國主國之地位,從此不再進犯。
軍隊不日便班師回朝,白兆明大加封賞,並不吝嗇,甚至還大宴天下百姓三天,以示舉國歡慶。
縱然有人覺著白兆明此舉太過鋪張浪費,然而比起老皇帝的奢靡成性橫征暴斂,白兆明此舉便算不得什麽了,何況白兆明下令舉天同樂,若是頗有微詞,豈非是同天下百姓站在了對立麵。
眾人一時寂寂,不敢多說,唯獨一人勸其不必如此,開倉放糧三日便是,因其歲末,窮苦人家無以為繼,比起好吃好喝三日,恐怕更願意領糧,頓頓稀粥,好度過這個漫長的冬季。
白兆明從善如流的納諫,將大宴天下改為開倉放糧,並且派送棉衣棉被。
而提出提議之人被其連生三品,從從四品變為正三品,此乃天家之榮耀,地位雖不高,前景甚好,這人還年輕,不定未來還有什麽樣的奇遇。
官場如賭場。
一時間順風順水,一時間逆水行舟,一時間滿盤皆輸,這些盡是做不得準的。
那些見風使舵者,溜須拍馬者,善於逢迎者,投機倒把者,盡皆是上門試探了一二,縱然有些大臣以為未來之事不可期,不必須上前去湊熱鬧,卻也派了人送了賀禮。
一時間,那位大臣門口門若庭市。
白兆明向來隱忍,對待大臣此舉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多言。
夜裏,深宮,呂蒙懷裏抱著一瑞獸滾暖爐,捂著手,溫和的笑了笑,嘴唇白到可怕,見白兆明來了,隻是點了點頭。
白兆明知呂蒙身子不好,畢竟若沒有呂蒙的話,他早就死在十多年前了,因此他對呂蒙一向是寬容至極的。
他見呂蒙模樣蒼白,仔細的觀察片刻,見呂蒙雖然氣色不好,但是也沒太過病弱。
他方才撫手讚歎道:“不愧是朕之謀士,此次稍加出手,便將這些人給分割一幹二淨,如今一個個跳得歡。待以後清算起來,他們又當如何?朕隻需要想一想,便覺得想要笑。”
比起他的高興,呂蒙要鎮定多了,呂蒙向來性子鎮定,倘若要做個什麽事情,非得分析出個厲害關係不可,正是他這樣的小心謹慎,才會使他這麽多年來未曾遭逢敵人。
他對待他的敵人一向都是慎重,慎重的利用,慎重的拋棄。
他道:“雖說如此,卻不必急於一時,這些人即便是國之囊蟲,然而到底是有一定本事的,在沒有培育起自己的人手之前,用上一用也未必不可,何況並非所有人都無可救藥。”
聞言,白兆明神情便不算好了,他沉聲道:“哦?暗一將得來的名單給你拿來了?”
呂蒙歎氣道:“你又何必生氣呢?你知道暗衛對你皆是忠心耿耿,即便你要他們的命,他們又會說什麽?那份名單的確在我這裏,你看就是,你知道的,我向來是不太愛管這些事的。”
兩人相處這些年來,白兆明已知這人是個什麽性子,聞言慌忙解釋道:“我說這話並非是對你有疑心,而是擔心你的身體,你身體不好,暗一還拿這些事情來煩你。”
“這件事情也怪不得他,暗一向來是一個謹慎的性子,何況數十年以來,一直如此,他習慣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