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是我的眼21
“哦?”路卿末僅僅應了一聲,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不過他既然肯問,那麽必定是對謝明還有興趣的。
白萱隻道:“在一家盲人學校做音樂老師,許是因為教孩子們,耐心比從前好了很多。”
路卿末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曾和謝明那般親近過,他自信即便是謝明父母,也沒有他那般懂謝明,謝明這人表麵上囂張跋扈,實際上是再好不過的一個人呢。
很多時候,他想,謝明也不過是一個求而不得的小孩子罷了。
小孩子總是這樣,為了引起父母注意,會做出許多的錯事來。
可是她注定是得不到的。
這世上,為人父母者,是不需要考試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得償所願。
倘若我想要幸福一生,難免便要憑借運氣了,若沒有三分運氣,那麽便隻能在痛苦當中掙紮。
謝明這人,最易想起自己,卻又最不會為自己打算;隻知道順應自己的感情,卻不知順應世上的情;最縱容自己任性,卻又最渴求愛,最需要嗬護;向來最小心眼,卻又最易對人推心置腹。
這樣的她,他怎會放得下。
然而有些事,畢竟還是要放下的。
他不是昔日的少年,她也不是那個生活在痛苦中的女孩子。
現如今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世間人大多如是。
一別之後,兩生歡喜。
路卿末隻應聲道:“她如今過得好,這就足夠了。”
白萱笑了笑:“我還以為以你的性子,怎麽不得去找一找她。”
“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啊,我如今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又何必糾纏她。”說到這裏,他瞥了白萱一眼,“我最後說一次,我不喜歡別人試探我,我希望著是最後一次。”
“怎麽?她是你的逆鱗?提都提不得?”
路卿末沒有理她。
白萱爽快道歉道:“好吧,我錯了,我這周要約她出來,你要來嗎?”
路卿末沒有說話。
白萱擺手道:“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試探你,可這不是試探,你要來就來,不來拉倒。”
路卿末沒有說話。
兩人無話,一路前行。
末了,兩人各回各家。
周末,白萱和謝明見麵,謝明杵著盲人杖一路走來,顯得清秀可人,曾經浮躁洗去,豔豔奪目變成溫情,一點一點的美麗又動人,不浮躁不自誇,整個人宛若雨後霽空,不沾半點苦塵。
如今的謝明使人心動。
白萱當然沒心動,她另有目的。
謝明雙眼無神,目光落下,很是平靜:“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
“這些年來一直很忙,現在才空閑下來。”白萱不欲多說,隻是如此道。
“十年?現在?恐怕你也的確是很忙的,外麵的世界見多了,這裏自然便不算什麽。我自然便也是不重要的,何況我本來便是與你有仇的。”
“你說話倒比原先尖銳多了。”
“瞎了之後欺負不了別人,自然隻好在嘴上下功夫。”
白萱笑了笑,並不怪罪。
她麵對謝明的時候,大多十分平和,顯得謝明有些無理取鬧了。
謝明活到現在,即便再不懂事,也稍微懂了一些人情世故,她很快便沒有說話了。
白萱說:“其實我這次找你來也沒有什麽,隻是和你敘敘舊而已,當年我和誰都不親近,你打了我,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我們因為那些事情,反而有了交際。”
她喝了一口咖啡。
謝明偏頭,無所謂的笑了笑:“嗯,年少的輕狂的時候總是會不懂事,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想來想去也隻怪你自己當時不反抗。”
沉默不會使施暴者反思,反而隻會讓他們覺得好欺負。
白萱淡淡的笑了笑,並不接話:“我看你來的時候,手上還拿著拐杖,你眼睛還沒有恢複嗎?”
謝明微微搖頭:“不知道,已經很多年了。”
“我記得你這眼睛是淤血壓迫視網膜,怎麽?這麽多年來,淤血還沒有散去?”
“不知道,醫生說也許這輩子都散去不了了。”大抵謝明接受自己眼睛瞎掉這個事情很久了,再次提起眼睛,謝明並沒有如當年那段暴怒,反而是以一種非常平靜的姿態接受了。
她平靜的說著話,就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情一樣。
耳邊傳來了椅子的挪動聲。
白萱平靜道:“你眼睛瞎了還真是可惜,這樣的話,即便你親生媽媽站在你麵前,你也見不到她的樣子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謝明心中一緊,有些緊張,她覺得頭開始眩暈,仿佛在轟鳴著什麽,就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在害怕,在恐懼,不是自己父母親生的這件事情,同眼瞎一樣,是這麽多年來一直困擾在她心頭的兩件大事,使她如同得了創傷應激症一樣,如果不提起這兩件事情還好,一旦提起便如同瘋了一樣,她會感到痛苦恐懼和絕望,眼淚便情不自禁的流下來。
天知道,白萱在她麵前提起自己眼瞎的時候,她為了控製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氣。
白萱笑了起來:“我可沒有說胡話,你媽媽跟你長得很像,都是看起來很溫柔的大美人。”
白萱做作的歎了一口氣:“你不能見到你的親生母親,我真為你感到可惜。”
謝明摸索著拐杖,要往外麵走。
白萱隻是平靜的坐在座位上:“我在國外的時候看見你母親了,她很想念你,你確定不看一看她嗎?”
白萱又笑了起來:“哎呀,我忘了,你看不見,但這樣的話,你和她說說話不也很好嗎?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媽媽以前也說過。
逃避就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她歎了一口氣坐下:“所以你還真的把他找來了。”
“不,不是我找的,隻是湊巧遇上的而已。”
“你說這話,誰信呢?”
“你信不信不重要,總之我信了。”
有婦人張嘴說話。
謝明不耐煩道:“你在說什麽玩意兒?我聽不懂,怎麽?不會說人話嗎?隻會說鳥語。”
婦人臉色有些難看,像是被誰破了麵子,她換了換,用生硬的語調道:“很抱歉,我的孩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