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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過去9

  手起刀落,那個人眼中滿是驚恐,眼中的最後一點兒希冀都消失殆盡了,頭顱已斷,他張開的嘴裏沒有說出的話自然是再也說不出了,不論他想說什麽,他都不可能再說出來了。


  白兮雨也時常遇見這樣的情況,她早已習慣,不管這些人想要說什麽,不過是說些唾罵亦或是懇求罷了,縱然言語有所不同,然而翻來覆去終歸是在這兩種之內。


  她將刀在死去的人衣服中上擦了擦,將刀上沾染的血跡都約莫擦了個幹淨,這才將刀收了起來。


  她轉身,猝不及防的看見了他,他隨處而立,一隻手上拿著扇子,在這五六月間扇動著,清風徐來,仿佛一朵蓮花從屍山血海中生了出來,清新淡雅,靜靜立在那裏,仿佛連這滿地殘屍與血跡都洗淨了。


  他是人間四月天,是風光不與四時同的絕色,是清風自來化人間怨。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隻是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等她發現的時候,她又惱羞成怒的走了回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隻要一看見他,便從心裏生出了懼意,想要躲開她。


  她握緊了刀,又覺得刀柄黏膩,讓人覺著不爽利,她動了動手指,這是她的刀,視若生命的刀,在戰鬥的時候絕不能鬆手,他看見了她殺人,也許他下一刻就會對自己出手,在這種情況下,也許他們會是敵人,她不應該有這樣的疏忽,可在這一瞬間,她覺得格外的窘迫。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在反思,也許她不該殺人的,如果她不殺人的話,她見他的時候,或許就不會這麽窘迫了。


  她會笑著對他說:“大叔,你看,我沒有殺人了,所以,你可不可以請我喝杯酒。”


  她想,她還是不愛他的,隻是他是這麽久以來除去義父之外,頭一個對她有所要求的人,她不想讓他失望。


  她這個人總是這樣,因為得到的太少了,身邊的人也很少,能夠走進她的就更少了,所以她對於那些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的意見總是很在意,生怕自己有哪點不好就會惹他們生氣。


  因為喜歡所以委屈求全?

  不過,不是的,她不覺得自己委屈,能夠活在別人的目光中,被他人所需要著,這就足夠了。


  她這樣的人,沒有什麽善惡是非觀念,她就像水一樣,順著方向不斷地奔騰著,倘若有人改道,她也會順著改道的道路繼續奔騰下去,至於那條道路,對她來說是好是壞根本不重要。


  她這樣的人或許就是傳說中的“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壞人學壞人”吧。


  因為義父的期盼,所以她殺人,因為江寒月的期盼,她不想殺人,這兩種理念在她的腦子裏麵進行衝突,她不知道應該作何選擇。


  也許等她想明白了,她就知道應該怎麽選了。


  現下她頓了頓,快速往回退。


  她想溜。


  他攔住了她。


  說實話,他打不過她,但是想攔住她還是可以的,他依舊一臉平和,仿佛早知道了她是殺人魔頭,他好像什麽都不介意,他什麽也沒問,還是輕佻模樣。


  他說:“小娘子,我請你喝酒,可願賞光。”


  她沒有說話。


  快步離開。


  他不遠不近的跟著。


  她發火了:“你跟著我作甚!”


  “請你喝酒。”


  她笑了,覺得這人頗有意思,都不怕她,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隻是很想笑,她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拉得很近,她踮腳,湊上去對著他的耳朵說話。


  她說話:“大叔,我是邪教人,隻能殺戮,我不想坐等被殺,這世界對我來說,要麽是他們死,要麽就隻能我去死了,可我還不想死,懂嗎。”


  他笑著,拿出手帕給她擦臉,細滑的手絹打斷了她的說話。


  她有些訕訕的拿過,擦幹淨臉上的血跡。


  他嗬嗬笑了笑:“小姑娘,喝酒嗎?”


  “你出錢!”


  “好。”


  “大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是的,我喜歡你。”


  “誒?”她有些驚訝,同手同腳的走著。


  啊,小姑娘還真是可可愛愛的,很招人喜歡。


  如果她不是個女魔頭,不殺人的話……


  兩人上了酒樓。


  他說話的時候很輕佻,可是別的時候都再正經不過了。


  白兮雨殺了很多人,這些人裏麵有試圖對她圖謀不軌的登徒子,那些人和她見麵打招呼的第一麵就斬於馬下,她不喜歡別人輕薄自己。


  她自知自己美,卻不喜歡別人提她美。


  曾有人說她美,她那一次沒有殺人,隻是挖了那人眼珠,她說:“我自知自己是美的,隻怕你從今往後都再也找不出一個比我美的了,與其叫你被俗人汙了眼睛,倒還不如挖了你的眼睛好。”


  她也見過那些名門正派,見過那些風流才子,至於登徒子也見了不少,裏麵長得好看的,人不少。


  可她從沒如同容忍江寒月一樣,容忍其他人在身邊。


  她想,為什麽呢?也許沒有為什麽,隻因為隻有江寒月才是溫柔的對自己好的吧。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不好,是可以從他的眼底眉梢看出來了,他說的話做的事再妥帖細致,總會在他不自覺的時候顯露出來他的真實意願。


  江寒月很好。


  她抿了一口酒,並未多喝。


  她心裏有事。


  她心裏有事的時候總愛喝酒,然而現在不了,她隻是希望酒壯慫人膽,她有些話想要問一問江寒月。


  她見多了男女之間的事兒,她本以為自己若要細算起來,也應當對男女之間的事爽直得很,像極了他人口中所說的不知廉恥,可是真遇上的時候,她就有些手足無措了。


  菜吃的很快,酒喝的很少。


  菜吃完了,酒連一壺都沒有喝完。


  江寒月看了一眼,沒有問。


  女孩子心思多變,誰也不知道這一秒好好的,下一秒會變成什麽樣。


  白兮雨喝完最後一口酒。


  這一壺酒是不會醉的,隻是在酒樓裏有些話說不出口。


  她其實記得很多事情,可她想啊,這麽多年,自己隻有自己和那把刀,不如相信一次,即使失去了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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