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白猿

  便再便再次運轉真氣,沉心於琅寰,猶如四麵八方清涼空氣吸入鼻孔,調勻了息脈經由迎**,再而晴明,長入腑髒之內,體內立時感覺如仲月清明,氣息逐漸上升,真元散布全身三百六十塊骨骸,又從千千萬萬毛發細孔中排出,渾濁漸次外泄,清穎內注,頭腦愈加澄明。心緒淡定。體內的毒質也漸漸排出。林戰心想既然無法擺脫困境,何必再時時惆悲自傷。倒不如以此修煉武功。


  其實他自不知,他早已將陳摶道長所授的胎息訣修練得爐火純青,已堪堪修得內功心法的五成功力。且說林戰自小喜好詩書,並不迷戀武功,一來是他母親姚文秀心地慈悲,不願孩子長大後打打殺殺,二來是林戰如他母親,偏好詩文。修習胎息訣隻為能止痛祛癢,一停下練習,就會奇癢無比,痛楚難耐,故而每日勤練不輟。


  林戰獨居穀中,無生計之憂,自是百無聊賴,雖有猿告別和鎖愁相伴,畢竟沒有一個與自己說話的,每日裏練過了胎息訣,便心事懨懨地發呆。猿告別看著林戰發悶,便上前逗他,任它如何逗弄,林戰卻毫無反應。猿告別向牆上懸掛的那把劍看了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便把林戰拉出房間。來到一片樹林前,從樹上折下兩根榆杉枝條,削成劍尖形狀,遞一截給林戰,另一截自己握在手上,比劃了一下。林戰接過木劍,抖動兩下,發現這榆杉木兼柔韌之筋骨,堅實之利,堅韌無比,倒像一柄上好兵器。猿告別在那邊作好了架勢,示意要與林戰練習擊打之術。林戰悻悻道:“猿告別,你總是要我練劍,我又不會武功,更不懂劍法,你又沒有劍法圖解,要我如何與你對練?”


  猿告別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根本沒有聽懂什麽,也不去理會他,不等他準備,甩手一“劍”,正擊中林戰的肩胛骨,疼得林戰是呲牙咧嘴,痛罵猿告別道:“找死!”話未出口,反手一劍刺出,本以為猿告別毫無防備,這一招必定襲擊它個措手不及,誰想猿告別看似指手畫腳間使出來的劍招,竟能就熟駕輕,名師大家一般,風範瀟灑,還擊自如,它手中長劍順勢向外一撥,便將林戰襲來之劍勢化解開去。林戰哪裏會想到猿告別能熟練使用劍法,未曾在意,那一劍擊出時,用足了八分氣力,卻被猿告別劍尖輕巧引開,力道向左邊卸去,他身形隨“劍”走,劍尖竟深深刺在地下,一時又回劍不過來,猿告別回腕將“劍”橫於他的脖頸之右。


  這一式令林戰驚愕意外,不禁由衷讚道:“好劍法,猿兄,原來你會這樣精妙的劍法,為什麽不多教我幾招?”猿告別聽罷,左手向他招呼,要他來攻自己。林戰依夢中回天劍客的劍法使出一劍,自是將長劍橫削過去,不待劍勢使老,撤劍左刺一劍,複又右劃斜劈,猿告別看他劍勢來得凶狠,卻不慌不忙,劍立眉心正中,左來左擋,右來右揮,林戰還未看清它施的是何種手段,猿告別的劍尖已指在他腕上“列缺”穴,但覺得小臂一麻,劍立時脫手落地。猿告別手急眼快,不等木劍著地,手腕下翻,劍尖已將那下落木劍挑起,飛上半空,它伸左手,接在手中,又遞交於林戰手中。林戰不接,覺得自己練得這麽久了,竟連猿告別也不如,便有些生氣。猿告別見林戰不接,忽然惱怒,揚起樹枝抽向林戰。林戰一時愣住了,懨懨轉身而去,躲到一棵樹後,死死盯住樹皮的紋理,過了好一會兒,才對自己自語道:“別生氣了,別人總會發脾氣的,過會就好了,它會自責的。”


  林戰由樹後走了出來,撿起樹枝條,猿告別也似心有慚愧,卻也無法言喻,便自也拾起榆杉條教林戰劍法。


  林戰明白,猿告別不會人言,不能與自己交談,又無劍法圖解,隻能以實戰喂招的方法,來教自己學習劍法。心中感激猿告別的良苦用心,說道:“猿兄,我不知該如何謝謝你,咱們練的這劍法叫什麽名字?你知不知道?”猿告別聽了臉上一片茫然。林戰望著它,看它無奈地搖頭,道:“既然連你也不知這劍法叫什麽名字,那我們暫且就叫它是‘無名劍法’吧。猿兄,以你這麽好的武藝,就算是在禦風山莊的群豪大會上,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與你對陣三十招的。以後閑悶無事時,我們就在這裏來練劍,你說好吧?”猿告別一聽異常高興,雙拳當胸相擂。


  自此以後,每天除了陪同猿告別練劍外,就是到冷暖溪修習胎息訣。數月之後,兩人已意氣相通,相互拆招對練,一人一猿已如同左右手,一個出招一個破解,一個進攻一個抵禦。林戰想起爹爹所言:“所謂功夫,就是當別人打你的腦袋時,你不會去護你的腿。對手襲擊你的頭時你知道去護住你的頭,就學會武功了。”


  他這時才明白,學武不一定要看圖解說明,也不必要師父一招一式手把手去教,隻要常於拆招,學會化解來招,熟於攻與守,同樣能成為高手。現在想想,陳抗鼎也沒拜過師父,更不懂什麽招式章法,卻能縱橫沙漠,人稱“活閻王”,便是這個道理。由武功又想到陳抗鼎的為人,他認為酒肉就是世上最好的東西,酒肉在在陳抗鼎眼中,就如同有些人心中的名利帝位一樣重要,都是頭等重要的事。這人生真是奇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無法超越的誘惑。那是一個人的盲點,也是一個人的死穴。對了,爹爹說過,每個練武之人都有一個致命死穴。其實,這世上,不光練武的人有死穴,活在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死穴,是自己無法超越的誘惑,牽絆一生的情結。


  一日晌午,猿告別不再與林戰相互拆招,吃過飯就帶著他,向茅屋前的那一片森林裏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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