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飛賊

  林戰見被她猜破，一時臉漲通紅，嚅嚅道：“其實我還沒走到一半就被捉了回來，你知道，昆侖山脈綿延萬裏，大雪山方圓幾百裏，淩霄峰在大雪山中心，神仙之城又不知在哪座山巔還是哪個深穀之中，我哪裏那麽容易找得到。”


  小尋道：“原來這樣。”


  林戰道：“是呀，你到了昆侖便知道什麽叫作山高萬仞，地闊千裏了。”


  小尋點了點頭，遙望遠山，陽光下，昆侖群山之巔萬年積雪漫漫，猶如玉徹，便悠悠地念叨了一句：“昆侖山。”


  林戰見她眉頭緊鎖，便問道：“怎麽？你要去昆侖山？”


  小尋道：“是的，去天狼穀。”


  林戰瞧了一眼手上的護腕，暗自惋惜：我剛從昆侖深山出來，萬萬不能回去，要是再被族人捉住，我自己性命堪憂不說，萬一手上的護腕被發現了，還要連累水玉小師妹。可是，與她談得正是投機，卻沒法與她同路，這就分別，真是遺憾。


  林戰與她雖是初次相見，可是，半月以來，他寂聊無伴，孤伶伶一個人，每天夜晚獨自麵對星月，好不寂寞，見到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倍感親切。況且，她說的每一句話感覺都是極對極好，又那麽中聽，還比自己聰明伶俐，油然生出親近之感，眼看就要與她分手，莫名長歎出聲來。


  他當然不知，小尋素通讀心之術，此刻正左右他的心念，為自己所驅使。


  林戰呆呆地望著小尋水中晃動著的身影，思前想後不知如何話別，便說：“天狼穀，這一路可不近。可惜我要去找遊俠，不能陪你。”


  小尋眉頭一蹙，頓時心生落落。


  她萬萬沒料到，林戰要做遊俠之心剛毅決絕，讀心之術竟不能使他心念產生搖擺。


  雖說失落，卻是不由地暗暗折服，暗歎：“他年紀輕輕哪來的這等定力？”旋即又思慮道：“他如此單純之人，竟然能抵抗我的讀心術，難道他有什麽秘訣？”


  林戰見小尋兀自出神，也不說話，以為她也跟自己一樣流連不舍，便從懷裏掏出創傷藥瓶，遞到她手上，說：“這個你帶上吧。”


  小尋再施讀心之術，又通讀一遍他的心思。


  小尋神情一恍，發現林戰的心靈竟有一種強大的堅忍之定力，暗暗稱奇：“居然有人在他心上種下了一個心靈密碼。如此一來，任何艱險困難都無法阻止他的信仰之念，更別說區區讀心術了。”


  這個密碼是誰種的？什麽時候種下的？想來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


  小尋長歎一聲，心想：“他的心上種的是什麽心靈密碼，我倒是想了解了解。”


  眼見林戰藥瓶遞到自己手上，小尋這才回神過來，她本想擺手推辭，可當手伸出時，心念忽地一轉，手腕上翻，接過藥瓶。


  一雙波光流動的眼睛故意在他臉上脈脈轉了一瞬，才道：“謝謝你……”


  四目相對，林戰隻覺她的眼睛又多了幾分俏麗，美目逼人，不覺呆了一瞬，旋即閃開。


  林戰此刻麵頰發燙，忙說：“別說什麽謝字，你也救我一命，不要再謝來謝去的了。”


  他又掏出的一些碎銀，在手心裏握了又握，這些銀子是水玉連同護腕一起塞進他懷裏的，他一直都沒舍得花，想家的時候他就拿出來看上一眼。


  他把銀子放在小尋手上。


  小尋不收，推辭再三，林戰堅持要贈與她做盤纏。


  小尋知拗不過他，捉住他的手，僅留下一半，另一半放在他的手心裏。


  被她溫軟細滑的手兒緊握，林戰忽覺眼跳耳熱，幾乎把持不住，忙抽脫出來。


  小尋這才驚覺，亦是腮頰緋紅，緩緩鬆開，燦然一笑道：“立哥哥，飛賊向來歹毒，你一個人也要多留小心。”


  小尋這一聲“立哥哥”叫得更是突然，林戰竟是一時慌亂，心口又是一陣怦怦亂跳，別離在即，心中又添一絲難舍難分。


  二人雖然隻相識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卻是經曆了同生共死，分外珍惜這短暫緣分。


  林戰念及此刻一別，不知日後還能不能再見，便歎息一聲道：“此去道遠，千萬珍重。”


  小尋卻道：“山不轉水轉，說不準哪天你我又碰到一塊了呢。”


  兩個人依依揮別，小尋先上大路，走得義無反顧。


  林戰也甩開了大步，朝著鐵遊俠離開的方向追去，竟是不敢回頭。生怕再與她雙眸交匯，自己會把持不住，追隨她而去。


  前麵是一道大大的河灣，其時並非雨季，灘塗裸露，林戰奔下河堤，抄了近道，一路趟水草而過。


  水草豐茂，直沒膝蓋，林戰甩臂大步急行，不想腳下絆了一跤，撲向前去。


  他身手矯健，雙手向下一撐，騰身而起，不及站穩，腳下似又踩到了一根圓滾滾的棍子，又是一滑，竟跌坐在地。


  細瞧手上，所握竟是一根白骨，大吃一驚，回過神來，才發覺屁股下麵硬梆梆的，硌得尾骨生疼，向下一看，屁股下麵橫七豎八的全是骷髏骨頭。


  他手上一鬆，丟開骨棒，拔腿欲逃，回頭再細看那堆白骨骷髏，與鐵遊俠在河邊擊殺的黑玀之骨別無二致。


  林戰心頭一虛，回想林裏與黑玀那一番搏鬥，隻覺後背一陣陣發冷，一顆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由此而心念電轉：“小尋一定是在這裏遭遇到黑玀，經過一番拚殺才逃進樹林，又被另一撥黑玀劫殺，幸好恰巧碰到了自己，要不……”再想想碰見小尋時，她淩亂的頭發，顯然是剛剛打鬥過樣子，自己猜測必定不錯。


  自己越想越是害怕，越想後背越是發冷。不要說這一帶飛賊橫生，萬一小尋再碰到黑玀，必有性命之憂。我一心立誌要做遊俠，卻隻顧自己利害不顧他人，又如何能稱得上一個“俠”字，想到這裏，直罵自己“林戰你個大混蛋，要是小尋遭遇不測，你以後怎麽還有臉再論一個俠字，簡直是豬狗不如”。又在心中說服自己：說什麽回不回淩霄峰，既已族籍除名，族規便管不得我，那還再遵守什麽族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