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憐憫

  旁邊還有一個圓月的圖案。


  那字跡也是用梅花針畫出的,痕跡極細,若不是尋生慧眼,視力敏銳異於常人,便是憑他人即使能洞察細微毫發也未必能看得到那三個字。


  尋一見之下,便已明了,這是父親聯絡自己的暗號,要她十五晚上三聖祠碰麵。


  父親與尋相約暗號,別人極難分辨,不要那些細若毫絲的字跡,便是那從初一到十五的月亮的變化一般人也難辨別。他們父女約定按月亮從初一到十五盈虧來判定時間,再加上下弦月與上弦月,外人如何分得清那畫上的是初八還是初九,是十三還是十四?尋熟練武經首要,眼力異於常人,分辨分毫不差。


  尋知父親已擺脫對手的糾纏,眼下安全無虞,便放寬了心,她舉目四望,並沒見到父親的身影,不知這暗記是何時刻下的。


  回到家裏,林戰接過新衣,甚是欣喜又是感激,忙道:“我一個大男人,不像你們女孩子那麽愛美,何苦為我消耗破費。”


  尋道眼瞅著未霜潔道:“這是為了讓你去英雄大會時穿得幹淨漂亮些,也顯得少城主有些麵子,你是嗎?未姐姐。”


  未霜潔知她又在調笑自己,便斜她一眼道:“就是你心比比幹多一竅,心眼子多,還淨會口齒伶俐。我又你不過,隻能任你貧嘴笑話我。”


  尋道:“你比我也不差,隻是讓著我罷了。”


  未霜潔道:“不讓著你有什麽法子,難不成亂棒把你打出門去?”


  尋道:“你還真狠,不過就亂棒打我。”趁她無心之時,她轉口道:“未姐姐,三聖祠在哪裏?”


  未霜潔道:“在城東,裏麵供著三聖侯。”


  尋道:“怎麽叫三聖祠?”


  未霜潔道:“博望侯張騫、安遠侯鄭吉和定遠侯班超三位侯爺呀。你們來到樓蘭真應該去那裏看一看,與平時見過的祠堂廟宇那是大大的不同。”


  林戰雖知道張騫、鄭吉、班超三人,個個都是外卻匈西域開疆的先賢,班超更是豪氣幹雲的義勇之士,投筆從戎的佳話流傳至今,多為後輩效仿。但這三聖祠還是一次聽聞。便問道:“有什麽不同的?”


  未霜潔道:“你們見過的祠堂都是坐北朝向所建的,唯獨三聖祠是坐西朝東建造的,大殿裏三聖侯的塑像也是朝著東方的。”


  尋聽到這裏,早已明白了九分九,林戰卻是不甚明白,便奇道:“怎麽了,為什麽要朝東呢?”


  不等未霜潔回答,尋搶道:“三聖公心向中原華夏,始終望向宗祖母國,這你還不明白嗎?”


  漢武帝東並朝鮮,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開創大漢盛世,攘夷開疆,國威遠揚,張騫奉命出關隴經河西走廊打通西域絲綢之路,武帝封為博望侯,設西域都護府。統轄西域三十六城邦國,歸順中原。


  西域都護從此屯田渠犁,壘城建府,練兵設製,鎮撫各國,誅伐叛逆,曆經百年,自張騫始至鄭吉成,傳到班超時已是盛隆一時,始終奉中原華夏為宗祖國,大漢亦封鄭吉為安遠侯,班超為定遠侯。三人功蓋後世,因此世人修三聖祠以祭祀。


  待未霜潔離開,林戰湊到尋跟前,悄悄問道:“你是不是要去三聖祠?”


  尋一愣,也不瞞他,旋即點頭,道:“這麽快就猜到了。”


  林戰道:“跟你學得快吧?”


  尋道:“不瞞你,我在胭脂鋪外看到了父親留下的暗號,約我十五晚上三聖祠會麵。”又警告他道:“這事千萬不可讓外人知道,連未姐姐也不行。”


  林戰道:“你當我是什麽人,這個我自然知道。”


  尋道:“你知道就好,我怕你心眼實,不知深淺,走漏了消息。”


  林戰道:“我雖是心眼實誠,這個我也曉得,這兩你交代我的,我都記在心裏,行走江湖,要見機行事,伺機而變,隻要不違背俠義道德,不害人利己,有些事情可因時製宜,隨機應變。你看,我記得清清楚楚的。”


  尋道:“你學得倒是還挺快的。”


  林戰道:“謝謝誇獎,是你教的對教的好。等到晚上,我陪你一起去三聖祠。”


  十五晚上,高月明,崔夢站在四會樓上,俯視著都衛府。每到十五,樓蘭人都要舉行拜月儀式,檢閱台上擺上牛羊犧牲與幹鮮水果,檢閱台下,十六堆篝火,樂器齊鳴,歌舞相應,涼厲風穿上古的佩戴服飾,帶領樓蘭眾首領開始對著上的明月遙拜。


  崔夢熟悉這種拜月儀式,時候常常看到族人聚在廣場上拜月,可是,好長時間他沒能再親臨現場了,這種久違的感覺,讓他不禁長歎一聲,拖著落寞的身影,躍身飛下四會樓,借著月影樹蔭,越牆而出,眨眼工夫已到了都衛府外大街。每當仰望明月,他都會想起自己的孩提時代,他秉性中那種憂鬱深沉便是那時落下的病根,隻是,今晚鬱悶猶為更甚,未霜潔對他一直帶理不搭的,讓他積鬱難排,此時,雲練淨,月華如水,遠處不知從誰家的院樓台,傳來了聲聲羌笛,清悠低回,正擊中他時下心緒,不免繾綣悲涼,崔夢想起了他時候,他每次回想起來,他都覺得是在跟兒時的自對談,都管兒時的自己叫崔夢。


  大宛城,雨後昏暗的街道。衣衫襤褸的崔夢萎縮在街角。他長發柔軟且結在一起。大隊馬幫從他身旁奔馳而過,馬蹄濺起水花,崔夢臉上有水珠,驚嚇與寒冷讓他瑟瑟發抖。師父、師娘從他身旁匆匆走過,師娘注意到了崔夢,她折回,在走近他跟前,師娘蹲下來,幫崔夢擦淨臉上的水珠。


  崔夢這個名字就是師母起的。也是那時起,他擁有了名字,似乎也有了生命。


  他清楚地記得那師父:“看他耳朵毛茸茸的,是個沒完成的人形黑玀。”每次他想到那後半句時,耳朵裏都會響起一陣轟雷,他不願意聽到後半句。師娘眼中一汪憐憫地看著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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