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5章 管窺

  李煜又一番搖頭,稍後才道:“閻大哥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當下顧慮的是大唐國運昌盛,太子委任我出使河西節度使李成梁,名為出使,實為人質。再者,北方契丹與楚漢諸國得知音訊,定會用盡手段阻攔,如此一來,我豈不是如魚落砧,如餌銜鉤,米入羅詈,成了眾矢之的。太子不容我於人世,便將這密函差你四位送於我,這密函於我,豈不是美玉鑲冠,引人窺竊。隻怕是自今日起,我將時時命懸一線,刀懸頸項。”


  閻成仁等人一聽,撲通跪倒在地,道:“在下愚魯,不曾想到過這是太子陰謀詭計,絕非不是不為公子所想,我四人願對發誓,以明示對公子忠肝義膽,絕無二心。”


  李煜忙道:“哎,四位哥哥到哪裏去了,我李煜從未疑心過四位,你們四人雖為侍衛,我卻始終視如手足,若非如此,我怎敢明言心扉。”


  閻成仁道:“既然如此,公子有何打算?”阮四哥道:“公子,這還不好辦,不去出使河西李成梁就是。”李煜笑道:“這樣一來,太子豈不是治罪有名了。此事進退兩難,不過再難也要以國為重。”


  閻成仁道:“我四人向來與公子相知甚深,故而皇上才派我們來保護公子。”李煜問道:“父皇安好?”閻成仁回稟:“皇上向來體健心寬,隻是牽掛公子安危。自從公子不告而別,皇上無一日無一刻不掛念公子。”李煜言道:“我也明知父皇愛我甚厚,隻是太子嫌隙於我,我怎敢留居京城。否則我也不會獨自出走,漂泊千裏之外。”閻成仁湊上前神秘道:“皇上一直有意改立公子你為太子。”李煜搖手道:“我卻全無此念。那樣豈不是又引起爭端。還是讓父皇打消這想法,太子之位在我皇兄看來重若九鼎,於我眼中不如一曲新詞,一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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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這古浪城,大唐時隸屬河西管轄,自朱溫建梁,唐朝滅亡,這河西一帶便遺落於當時河西節度使李原祁手中。數十年間,軍閥割據,藩鎮自立,經後梁、後唐、後晉、後漢,時至今日已傳到李原祁玄孫李成梁手上,這李氏一直以來仍自視為大唐遺民,隸屬大唐治下,奉大唐年號,采用大唐紀年,不受各國製約,河西一地向來容納四方各國商旅,因此商賈雲聚,商貿暢通,民有富。又地處絲綢之路咽喉要道,多年來契丹(有時改稱遼)吐穀渾、黨項、梁、晉、蜀、楚、吳皆有意籠絡歸屬治下,以利貿易。獲鹽絲茶瓷之利,再加上連年爭戰,各國急需西域良馬,上等的好鋼兵器,更是垂涎河西利好。可惜李氏一族文治武功無一出色,又後無強盾,北有契丹,東有強漢,南麵先有吐穀渾,後有吐蕃,再加上西域各國及黨項一族虎視眈眈,數十年蠶食鯨吞,治下地盤所剩不及盛唐時一半。雖是如此,因地處要塞,曆來為各國看重。南唐實行遠交近伐的國策,又推行結盟強國兼並弱的軍事戰略,所以,太子李弘提議二皇子李煜為特使,前去與李成梁結盟,一來可獲戰馬之利,二來可為日後兼吞國建立強大帝國做後盾,到時機成熟,與李成梁兩麵夾擊北漢中原。


  南唐二皇子李煜,自幼習讀詩書,厭倦宮廷爭鬥,深得皇上寵愛。太子李弘醉心權術,皇上厭其狡詐,心有瑕隙,時常責訓。太子嫉恨二弟才華,時有惡語相加,極力排斥。皇上又對李煜喜愛有加,更是心情忌憚,唯恐威脅到自己的皇位繼承。李煜性格溫柔敦厚,喜讀老莊,厭倦宮中戰戰戰兢兢的日子,便私自離開了南唐宮闕,四海漂流,逍遙自在。


  林戰走得累了,又感腹中饑餓,便來到一家餐館,要了一盤牛肉,一樣素菜,一斤烙餅。當時西域生活深受大唐風俗熏陶,塞外人也紛紛仿習關內飲食,客人來到店中都是先奉上一壺熱茶,顯示風化清淳。店家應聲先倒了杯熱茶,讓他等候片刻。


  林戰手支桌上,自斟自飲。飲第一口覺得這茶香味似曾熟,像是時在江南自家娘親泡的清茶。又飲一口,更是想起江南風物,不免思想親人及星兒來。又念起剛才那位白衣公子,可惜自己不能上前與他攀談,一聆鄉音,甚是遺憾。忽見門外進來一位少年,也是一襲白衣飄飄,竟似先前見到的那位公子一般,亦是風采清雅,膚白如雪,進得門來便叫道:“店家~……”林戰一聽這白衣少年出口竟是江南吳音,心下大喜,倍感親切。那少年斜眼瞧見林戰笑顏望著自己,一句話便吞咽下一半。隨後側身坐在一旁,等候二上前侍候。那白衣少年坐下,拿眼瞟了一眼林戰,見他身材魁偉偶,獨自品飲,茶香陣陣飄來,是江南清茶,似也有思鄉之情,不覺念道:“一去故國夢不歸,關山萬裏幾時回;月隨渡江明日還,異國隻身醉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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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戰雖不怎麽深諳詩書,但於狼穀中,亦時常翻閱回劍客的詩書及閱讀劄記,人生感悟,生活心得,慢慢領略於心,也識得幾句江山之美,家國之憂,黎民之苦的句子。於千裏之外偶聽鄉音,又聽他輕念這首思鄉詩詞,不覺心意闌珊,好不感懷。便以右拳擊掌,大叫一聲:“好~,好詩詞。這位兄弟可是由江南而來?”那少年應道:“正是。”林戰一聽更為感慨,便邀道:“故鄉遙遙,能在此偶遇,緣見甚幸,何不過來一起痛飲幾杯。”那少年笑:“好啊,我正要飲一杯清茶,隻是怕叨擾了你。”林戰慷慨道:“賢弟到哪裏去了,出門在外,何必拘束,何況同居江南,遠離故土。偶爾聽到一句鄉音便親如故人,還分什麽彼此呢。”林戰困悶地狼穀中三年有餘,正是悶得無聊,要找個伴兒,今日見這位少年風度翩翩,談吐不俗,好不心悅,便起身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拉過身邊的凳子,要他坐在自己左上首的位置上。手才握上,但覺得溫軟若無,纖長細滑,不覺一愣,再看自己雙手粗糙,好生尷尬。那少年立時紅暈飛頰,又看林戰淳樸無邪,全無生分之別,隻覺得好不親切,淺淺一笑,連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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