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冷清
月朗星稀,整個I市都沉浸在除夕的闔家歡樂氣氛裏。車子平穩的行駛在高架上,隔岸望去,漫天的夜色綻開一朵朵火樹銀花,映得天邊一片銀白。
林峰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長眉緊蹙的男人,微微的歎了口氣,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老板,回老宅還是?"
從昨天開始,赫家老宅便不斷有電話打來,可老板一個也沒接過,全甩給自己應付,而他也一直加班到現在。林峰從沒有見過老板這副模樣,整日整日的將自己埋在工作裏,秦薇送進去的咖啡一杯又一杯,可飯盒卻基本沒有動過。
太太的離開,究竟給了這個男人多大的打擊,林峰無從得知。一個人交付出去的愛往往能換來兩種結果,一種是濃情蜜意的愛戀,一種是滿身的傷痕累累,很顯然,老板屬於後者。
良久,後座斜倚著的男人才淡淡的開口打破了長久的靜謐,"半山別墅。"
林峰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還是平靜的應下。那個再沒有回過的地方,如果不是老板今天提起,或許真的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掩埋在記憶裏。
穿過熱鬧的街道,兩旁掛著的紅彤彤的燈籠隨著風的拂過而微微晃動,煞是可愛。車駛進別墅區,穩當的停在了別墅門口。
赫歧珩捏了捏眉心,皺巴巴的襯衫領口下領結鬆散,抬眸觸上一片黑寂的別墅,心尖驀然被撥動,連眼波都恍然了幾分。他抬手示意林峰回去,獨自沉穩著步子朝著再熟悉不過的宅子走去。
不遠處的那棟別墅燈火通明,有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聲傳來,赫歧珩的腳步一頓,促而三兩步跨進玄關,帶上了門。無邊的夜色和熱鬧,都被隔絕在了門外,與自己無關。
他習慣性的想伸手開燈,卻想起這間房子裏早沒了那個怕黑的小女人,苦笑一聲,頹然的止住了動作。
陳媽離開的時候把這裏收拾得很幹淨,空蕩的別墅裏回蕩著自己的腳步聲,越發的顯得冷清。拉開酒櫃,許多名酒被整齊的碼在裏麵,好像自從結婚以後便少有喝酒,她曾經說過不喜歡自己身上有酒氣。
是什麽時候記得如此清楚的?赫歧珩頓了一頓,沒想出個所以然。他隨手拿了一瓶酒起開,就著酒瓶灌了自己一口,冰冷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暫時麻痹了心裏的苦澀。
他一瓶接著一瓶喝著,很快腳邊便滾落了一地的酒瓶,他恍惚著,強撐著不讓自己的醉意湧上來。這樣,如果她回來了,自己也能第一時間將她收進懷裏……
初晨的陽光明媚得讓人睜不開眼,赫歧珩抬臂遮擋住自己酸澀的眼睛,宿醉過後頭有些隱隱作痛,一身的疲憊。
"歧珩,今天太陽真好,我們把被子抱出去曬曬吧……"耳畔傳來女人溫柔清麗的嗓音,赫歧珩猛的睜開的眸子,可偌大的房間裏除了一室的陽光,什麽也沒有。
半晌的失神,赫歧珩起身去了洗漱間,洗手台上一粉一藍的漱口杯並排放著,同款的情侶洗臉巾也整齊的搭在毛巾架上,一切都很規整,仿若她不曾離開。
就著冷水衝了一把臉,不滿滿身的酒味,開了噴頭簡單的淋了個浴。打開衣櫃,他的衣服暗著顏色的深淺排列著,但大多都是黑色。"你穿西裝的樣子,真的很帥。"她曾經在陽光肆意的日子,踮起腳尖,氣若幽蘭的在他的耳畔說著。
她的衣服緊挨著自己的擺放在另一側,鼻尖似有若無的飄來淡雅而熟悉的香氣,惹得心髒一緊,心緒萬千。
梳妝台上,她言笑晏晏的模樣被相機記錄,裱在相框裏。台麵上正中擺放的木盒裏,靜靜的躺著那條暗夜之星。她走得決然,連聲再見也不曾說過。
他找遍了全城,至今杳無音信,他的心是真的慌了,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如萬蟻蝕骨,一瞬間湧上來,久久無法回神……
一早,喬初將窗簾拉開,卻沒有耀眼的暖陽射進來,又是一個陰雨天氣。威尼斯的冬天是潮濕的,不像I市一樣,時常能沐浴在陽光裏。
她隨手將長發攏至腦後,用一根酒紅的橡皮筋紮了個馬尾辮。鍋裏的湯圓一個個的都浮了起來,圓鼓鼓的雪白,煞是可愛。
給自己盛了一碗,今天大年初一,多少都是要吃湯圓的。她舀了一個送到嘴邊咬破,醇香的芝麻餡兒露了出來,滿嘴的軟糯香甜。她埋下頭,嘴角牽起一個微笑,"喬初,新年快樂。"
熱騰騰的蒸汽直逼眼睛,熏紅了眼眶,猝不及防的便有一滴液體滴進碗裏。門鈴適時響起,她抬起手背慌忙的擦了把眼淚,開門時正對上帶著溫潤笑意的張年涼。
看見喬初微紅的眼眶,張年涼愣了兩秒,"你怎麽了?"
喬初使勁兒眨巴眨巴眼睛,張嘴吐了吐舌頭,還抬手在嘴邊扇了扇,"沒什麽,燙著了。吃過了嗎?我這裏還有些湯圓。"
她一邊說著,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往裏走,卻被張年涼一把拉住了袖子。她下意識的轉頭,隻見張年涼眼神一閃,從大衣口袋裏摸了個紅包出來,"給你的,新年快樂。"
說完,他抬手摸了摸喬初的頭頂,被她傻愣愣的模樣逗得一樂。又飛快的自己往廚房裏走,身後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道謝聲,恰好入了他的耳。
張年涼很快便離開了,客廳裏的電視還開著,喬初窩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片刻的愣神。
今天是《枯玫瑰》全球同步上映的日子,威尼斯的影院排片不算多,喬初一早便猶豫著,最終還是簡單的收拾了一番,趕到了電影院。意外的,影院裏的人竟然不少。
雖然早已知道情節,但許多地方還是讓自己忍不住落下了淚水。人這一生很短,我們在奔赴死亡的路上一步一步學會成長,可喬初問自己,何時才能跨過那道自己的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