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放棄
喬初覺得,張年涼一定是瘋了,而且瘋得很徹底,否則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廣播裏的提示音再次提醒著飛往瑞士方向的旅客登機,兩人卻仿若未聞一般,麵對麵的站著。
"我遞了辭呈,"他抬表看了一眼,時間尚早,繼續解釋著,"當然,這不是全都因為你。我自己也太久沒放過假了,權當旅遊吧。"
聽著張年涼語氣裏的輕巧和放鬆,喬初呼吸一窒,"什麽時候做的決定?"
"你看機票的那天晚上。"他坦然的回答,仿佛這樣的決定沒有任何的不妥。那一晚,他輾轉反側,看著夜色從墨黑的濃到晨曦的第一縷光照進窗,翻身起床之時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不算草率,但足夠勇敢。他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異,品行端正,一直按著父母替自己鋪好的路走著。這一次,他選擇了遵從自己的內心。
喬初從麵前這個男人的眼裏看到了一絲倔強,"年涼,我不認為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不希望我的離開成為你放棄大好前程的一個誘因,我希望的是你過得平穩幸福。"當我是一個匆匆過客,然後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裏。
張年涼也覺得,自己的這一輩子或許就這麽規規矩矩的過了。到了恰當的年齡,找一個父母和自己都還滿意的女朋友,然後結婚生子。甚至和那些上了中年的教授一樣,冒著禿頂的風險做著一次次的研究,盼望在事業上得到業界的肯定。
在喬初闖進自己的生活之前,他確實是這樣想的。隻是二十八歲的自己,在那個奇冷無比的季節裏,被一隻蝴蝶撞進了懷裏,從此,他不願再走平淡的人生。
直到走出候機廳,看著飛往瑞士的那班飛機呼嘯著攀上雲霄,喬初還是有些不敢確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年近三十?這樣的舉動算得上是衝動吧?說真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冷靜的張年涼會跟這個詞搭上邊。
"你有過叛逆期嗎?"將墨鏡重新扣回臉上,兩人拉著行李尋了個餐廳坐下。既然走不成,不如好好填飽肚子。
對麵切著牛排的男人神色淡然,似乎那個辭職準備離開的人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沒有。"
她意料之中的點點頭,果然是這樣,但這青春期的叛逆也延遲了太多吧?別人十三歲的年齡逆反心理旺盛,可他都三十歲了,這做事不計後果的青春期少年作風才顯現出來。
一頓吃飽喝足,兩人站在餐廳門口一時無語。"住哪?"喬初指了指他。
不用說,他一定已經將租來的房子退了,本來準備離開,什麽東西都打點得差不多了才放心的。但眼下,似乎真的除了行李一無所有。
而暫時放棄離開念頭的喬初也跟著發了愁,天天住酒店也不是個辦法。但轉念一想,那群人早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加之近期一切太平,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後喬初還是住回了之前的公寓。
又是一頓折騰,喬初來不及休息,便抓了鑰匙往門外走。她剛才還有種飄忽的感覺,這一去一留,弄得她有些頭大。可一想到張年涼辭了職,她便清新了過來。
當太陽快要西沉之時,喬初氣喘籲籲的將一紙辭職信拍到了張年涼的桌上。其實再想想,自己應該拍在他臉上的,讓他替自己的衝動做法買單!
看著張年涼一副並沒有想要拿回辭職信的樣子,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廢了半天的勁,幸好校長還沒來得及打開。叛逆青年!"
她一字一頓的說著,因為奔波而染著紅暈的臉頰在黑發的襯托下欲發可愛,張年涼不經意的挪開視線,將那辭職信揉了扔進垃圾桶裏。
他本不想再教書,但喬初又重新將辭職信要了回來,他索性便順著她的意做下去。她肯這麽做,至少可以肯定,自己在她心裏還是有那麽些位置的。雖然不知道她還需要多久的時間,去忘記那個男人……
I市,海天一色。祈時揮手讓站在門外的戰戰兢兢的酒保退下,自己推開包間的門,吊兒郎當的倚在了門框上。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這夜總會怕是得血虧。
看著一地的玻璃渣子他就忍不住的心疼,在這頂級包間裏,從屏風到酒杯,無一不是出自大師之手,還有拿上等的紅酒,自己平時都不怎麽舍得拿出來品,這下倒好,某人跟喝水似的往肚子裏灌。
"珩少,什麽破事兒三更半夜的來砸我場子?你兄弟我剛摟上女人,還沒好好享受到就被你的動靜召來。"對於提褲子趕來看他砸東西這事,祈時覺得,自己一定要拿出點硬氣來,雖然自己打不過他。
可那隱匿在昏暗燈光中的男人正往杯子裏倒酒,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麵前的煙灰缸裏更是堆滿了煙頭,完全將包間裏的熏香給覆蓋了。
祈時走近了才發現,赫歧珩今天的狀態太過異常了。哪怕他從前來這裏也是為了借酒消愁,但這一次,他真正的在赫歧珩身上看到了頹廢和絕望,還有……濃烈的淒哀。
赫歧珩坐在地毯上,一言不發的灌著自己酒,手邊已經有好幾個空瓶滾落。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所以他今天要了最烈的酒。但似乎越喝越清醒,那不願相信的噩耗不斷的撕裂著他的心髒,仿佛要硬生生的挖出來一樣。
那個巧笑盼兮的她,那個優雅從容的她,那個生氣總是氣鼓鼓的她……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他不願相信,這一切不過夢罷了。夢醒之時,她仍舊沉眠在他身側,寧靜柔和……
可腦子裏不斷的有個聲音在提醒著自己這件事的真實性,以及他的回天乏術。又一杯烈酒入喉,冰冷的液體順流而下,那個名為心髒的地方,去萬蟻咬噬,痛到他痙攣。
劈天的噩耗,他告訴自己林峰的報告有誤,可一個退役的特種兵加上廣闊的人脈,這個信息如何可能是假的?
"太太確認喪命於爆炸事件中。"林峰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一樣的哀傷而悲痛,更叫他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