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質問
綿長的雨讓整個城市被潮濕悶膩的空氣籠罩著，傾盆大雨敲打在厚重的玻璃窗上，花園裏送客的仆人默默的垂著頭，賓客無一不是一把黑傘舉在頭頂。
豆大的雨濺起地上一層黃泥，泥點子飛濺起來，落在褲腿上。
一院子的花被滂沱的雨勢拍打得垂頭喪氣，不少沒入了泥土裏。
這是韓雪梅生前最愛的月季品種，從施肥到嫁接，都是親手照料。
赫歧珩深沉的吸了一口煙，仿佛要將它整個吸進肺裏一般，胸腔裏空蕩蕩的感覺讓他覺得無處安放。
赫家老宅外，一輛警車停在了勾花鐵門外。不多時，傭人便上來通報，“大少爺，老爺請您下去一趟。”
赫歧珩目光幽深，將煙直接掐滅，良久才起身下到了客廳。主宅裏一切都布置得規整，但家母離世的深沉氣氛還是彌漫開來。
客廳裏，赫穆和郭局長相對而坐，一臉的嚴肅。
赫歧珩猩紅的雙眼掃了一下守在門邊的傭人，那人垂了垂首，“二少爺稍後就到。”
見赫歧珩出現，郭局長欲言又止的神情淡了一些，他指了指桌上那個密封的檔案袋，“赫老爺，您要求警方排查的全部信息都在這兒了。”
赫歧珩疑惑的抬眸，正對上赫穆哀傷又堅毅的目光，他仿佛一夜蒼老了十歲，“你自己打開看看吧，也好徹徹底底的對那個女人死心！”
那一個單薄的文件袋似乎有千斤重，壓得他的手腕生疼。
一直以來，他猶如在夢中一般，心裏不停的叫囂著，逃避著，始終不肯相信母親的死與喬初有關。
一張張紙上，收錄了韓雪梅的病曆情況，其中顯示她最近的病情控製得當，無論是從用藥還是住院的觀察來看，都沒有任何生命垂危的跡象。
直到喬初那天出現……
監控顯示，那天她確實出入了韓雪梅的病房，警方也在不少人那裏證實了兩個人之間的爭吵。
赫歧珩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喬初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母親的病房，並且母親的發病就是在十來分鍾之後。
他睜大了眼睛不肯放過監控的任何一處，可無論他怎麽看，監控裏自從喬初離開病房後再也沒有人進出過，直到韓雪梅被發現自殺之後。
從頭到尾都顯示著，喬初是導致韓雪梅自殺的罪魁禍首！
“整個事件警方已經進行了徹底的排查，初步認定為自殺。現場也沒有任何的其他指向他殺的證據，所以，這件事我們警方無法接手。還請節哀順變。”
郭局長見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準備離開。
他本就是幫赫家一個忙，案件被定性為自殺後就已經沒什麽事了，他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看著傭人將他送了出去，赫穆的悲戚再也無法隱藏。
“爸，不是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是她……”赫歧珩死死的拽著文件，平整的一角變得褶皺不堪。
他的嗓音粗礪得可怕，隱約可聞的帶著一絲顫抖，這一切都顯得那麽的不可置信。
赫穆忍無可忍，一下子便站了起來，揚起拐杖用力的敲打在茶幾上。
“證據都在這兒了！你居然給為那個女人說話？你媽走得不明不白，轉眼你就無條件的相信她，我們赫家怎麽養了你這麽個白玩兒狼！”
“爸，您冷靜冷靜，別氣壞了身體。”安禾不知什麽時候下了樓，眼看一棍子要落在赫歧珩的背上，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把，阻止了拐杖的落下。
她的眼眶一片血絲，整個人憔悴了不少，看起來因為韓雪梅的離世而哭紅了眼，正處在傷心不已的狀態。
安禾淡淡的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眼底劃過一絲勝利的喜悅。
隻是這火明顯燒的不夠旺，她還需再添一把柴。
想了想，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聲音裏濃重的哭腔和鼻音讓人憐惜，語氣確實前所未有的強烈控訴。
“如果那天葉初闖進病房的時候我能攔住她就好了！都怪我！明明知道媽受不得刺激卻放鬆了警惕。我離開病房的時候，聽見她說著無論用什麽方法她都要嫁進赫家，當時我認為隻是氣話，沒想到……”
說到這，安禾哽咽了起來，低聲的抽泣聲再次傳來。一下一下的，在偌大的，安靜的赫家老宅裏回回蕩著。
赫歧珩倏地起身，周身壓抑的怒氣似乎即將衝破心房，他不顧外麵的大雨傾盆，隻身開門邁進了雨中。
埋在雙手間哭泣的安禾透過指縫看到男人瞬間被雨水沾濕的褲腳，無聲的笑了起來。
喬初一直在等，她那裏也沒有去，枯坐在半山別墅等著赫歧珩的出現。
她想，或許他是願意聽自己的解釋的，或許他的心裏自己是被信任的。
所以當赫歧珩渾身濕透的出現在門口時，喬初的心抑製不住的跳動了兩下。
她急忙小跑了過去，剛想開口問他為什麽弄成這副模樣，手腕就被狠狠的鉗製住。
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氣，眉頭跟著皺了起來，下意識的“嘶”了一聲，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來。
“你還真的有臉再呆在這裏？”
赫歧珩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握住她的力道更重了幾分，像是恨不得將她捏碎一般。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陰惻惻的盯著她，帶著嗜血的駭人情緒。
“歧珩，你這是什麽意思？”
喬初一句話因為疼痛而說的斷斷續續，她連著退了兩步，心裏卻因為他的目光而越來越慌亂。
赫歧珩全身濕透，水珠順著衣衫滴在腳邊，冰冷的氣息籠罩著兩個人，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她，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捏住她的下頜毫無任何憐惜的抬起，逼迫著她與自己對視。
“我問你，媽死前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
他的聲音沙啞詭異，讓喬初一陣發寒，下巴上的力道越來越重，那種壓迫感無時無刻不圍繞著自己。
聽到赫歧珩發問之時，喬初的心就瞬間冷到了穀底。他從來不信自己，至始至終。
“赫歧珩，你信不信我？”
她不死心的問著，能聽見心血滴下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