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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瓦解(二十三)

  黎明時分,天地間被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所籠罩,世間萬物都蒙上了一層薄紗,遠遠望去朦朧一片,於這充滿血腥殺伐的世界裏,平添了幾分詩意。


  然則,這種美景注定不得長久。囊囊軍靴聲加上鎧甲鏗鏘聲,將這股詩意破壞殆盡!大批身穿盔甲手持刀槍的武士,撕碎了自然形成的薄紗,踏著霧氣浪湧而出,朝著河陽城的方向快步行進。


  隊伍的最前方,正是王世充的長子王玄應。在意識到權謀手段最終不能取代軍功武略之後,王世充選擇把這份最大的戰功交給自己最為看重的繼承人。這固然是對長子能力的認可,也未嚐不是為了日後順利傳承基業做準備。希望兒子能夠盡快建立武勳獲得武人認可,以免李唐那種兄弟爭鋒導致大哥對二弟部下下黑手的事情發生在自己家裏。


  這支步兵的總數大約在三千人上下,規模雖然不大,但已經是洛陽目前機動兵力的總和。


  之前邙山大戰洛陽軍先敗後勝死傷慘重,雖然後來收攏潰兵,恢複了部分元氣。又得到江淮兵士支援,兵力逐漸上升。但是從整體看,兵力依舊遠遠不足。尤其是現在,更是用人的時候,根本抽不出多少人手。


  從表麵看,洛陽打了勝仗,按說人力應該富裕。可是要考慮到這些士兵既要參與搶奪戰利品,又要四處抓捕驍果軍士兵。抓到之後還要看管,更要留出餘力守城,免得被玄甲騎或是徐世勣所部打個冷不防。


  幾方麵的情況加在一起,能夠調動的兵力自然就極為有限。事實上如果不是河陽之戰關係重大,王玄應又是王世充的愛子,都不可能抽調三千人給他。


  這三千兵馬都是江淮老卒,戰鬥力雖然比不上驍果軍但是已經勉強可以列為精銳。而且又都是楚人,對於王家父子忠心耿耿,可是被視為嫡係。這樣的軍隊戰鬥力和忠誠都有保障,也算是盡最大所能,提高此行的成功率。


  王世充也知道,僅憑三千步兵在沒有攻城器械助力之下,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並非易事。尤其時間緊迫,為了避免李唐發現自己的戰略圖謀加以破壞,必須要在一兩日時間完成作戰,難度更是提高了幾倍。但是情勢緊急,已經沒有其他的路走,隻能放開手腳賭上這一局。


  也是徐樂八百破十萬之戰,給了王世充信心,讓他認識到瓦崗軍也不是看上去那麽強大。現在瓦崗新敗軍心不穩,戰鬥力自然大不如前。而且河陽小城彈丸之地,也不算難啃骨頭。最重要的是,李密原本的戰略布局中,河陽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地方。既沒有布置兵力,也沒有儲備物資。


  如果說金墉城是彼此爭奪的焦點,河陽城就是塊雞肋。李密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也不會跑到那裏去。倉促之間逃難到河陽,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以新敗之軍困守孤城,怎麽看都是個必死局麵。王玄應要做的就是及時趕到,把李密抓住就夠了。至少看上去這是個誰都能完成的差事,無非是願不願意做,並沒有什麽難度。如果不是玄甲騎和徐世勣都忙著搜刮戰利品,應該早就分兵前往,順帶活捉李密。


  王世充這番安排,就是準備打一個時間差。在其他人注意到河陽之前,奪取這座城池順帶控製李密。別看徐世勣以瓦崗之主自居,可是畢竟沒人承認。王世充也不相信,那些綠林頭領真的主動跟他聯絡,願意奉徐世勣為尊。


  他要有那個威望,就輪不到李密做主了。他這次的想法就是,控製李密收編瓦崗。或者把李密拿在自己手裏,或者把他當作傀儡控製。總之讓他和自己成為名義上的盟友,整合兩家兵力和李淵對抗,這就是王世充考慮的勢!


  有了瓦崗的生力軍,以及兩大糧倉的糧草,就有了和李淵抗衡的本錢。自己手中廣有財帛,李密手中掌握軍糧和兵力。雙方合作就能迅速武裝出一支龐大的軍隊。那時候再殺徐樂、李嫣也不晚。


  自己弱小的時候,別說殺人,就算是些許的冒犯,都可能招來李唐王朝雷霆之怒。但自己隻要強大起來,別說殺李嫣之後可以栽贓嫁禍給別人。就算當著李淵麵殺了李嫣,他也會自己找借口開脫,這就是亂世的生存法則。


  王玄應也知道,這或許是洛陽最後的破局機會。如果抓不住李密,或者攻不破河陽,自家就隻好任李唐擺布。父親之所以不敢動手殺人,其實也是為失敗做準備。萬一這個計劃不成功,也不至於和李唐徹底撕破臉,多少還有個轉圜餘地。說起來,這也是自家父子最大的問題,缺少徐樂那種舍命一搏的勇氣。總想著萬事留有餘地,結果就讓自己越來越被動。


  對於河陽之戰,他倒是沒什麽可擔心的。那個城池自己很是熟悉,其規模比金墉城大不了多少,城防則遠比金墉城簡陋多了。雖然也是靠近黃河有水運之便,但是由於那一段的河流波高浪急,這座城池在物資轉運上的價值不高,也就沒人在意城池的歸屬。當日李密帶兵進攻時,河陽就是因為沒有城防能力主動投降。現在風水輪流,是自己占據先手,李密也不至於難對付到哪裏去。


  要知道洛陽的斥候也不是無能之輩,這一晚上時間,已經傳來不少軍情。李密所部在戰場吃了敗仗,又在金墉城吃虧,部下人心浮動士氣瓦解。如果不是李密對於內軍掌握得牢靠,手下多半就要發動兵變,砍了他腦袋去報功了。


  雖然軍勢還在但是軍心已失,更重要的是沒有糧草!


  原本瓦崗軍自從占領洛口、黎陽倉後,就沒有為軍糧問題發過愁。可是河陽由於沒做戰備,軍隊臨時逃進去,就不可避免遭遇糧荒。根據瓦崗斥候傳來的情報,河陽城昨晚根本就沒見炊煙!

  如果連一支剛剛打了敗仗,又沒有糧食入口的軍隊都打不贏,自己還是趁早死了算了。王玄應心中最大的敵人不是瓦崗而是時間,生怕晚到一步被徐樂或者徐世勣的部下搶先。是以軍隊不光是天不亮就出動,一路上更是不住地催促部下加速行軍。為了身先士卒,他自己甚至不顧危險來到了最前方。


  王玄應其實心裏有數,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將帥之才。武藝固然不高,韜略也一般,更是缺少帶兵的經驗。就連平日操練軍隊,自己也很少參與。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義獨立帶兵,各方麵肯定有問題。都不用真的和人開打,就是行軍對自己來說都是個難關。


  原本以為行軍是最容易的事情,無非就是走路罷了。直到真的走起來,才知道這裏麵有多難。由於是夜間行動加急行軍,饒是老卒組成的隊伍,掉隊現象也頗為嚴重。粗略估計,三千人的隊伍,掉隊的已經達到五百以上。幸虧距離河陽已經很近,否則說不定不用打仗,自己這支隊伍就活生生走散了。


  為了爭搶時間,顧不上收攏部隊或是尋找走失者,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王玄應心裏總覺得沒底,這種掉隊以及行軍,似乎不是個好兆頭。可是想到河陽的情況比自己更糟,心裏多少安穩了一點。不管怎樣,隻要能比對手強,自己就能贏下這一戰!

  用這種信念給自己顧著勁,強壓著初次臨陣的緊張情緒。身旁幾個被王世充特意安排隨從的老將,已經看出自家少主的不對勁,連忙低聲安撫:“少主千萬要平心靜氣,再走半個時辰就到河陽了。不管怎樣,到地方必然是廝殺拚命。那時候全靠下麵兵卒舍命,咱們當主官的若是沉不住氣,下麵的兒郎也就沒心思打仗,那可就壞了大事!”


  王玄應想要說兩句場麵話,至少表示一下感激。可是幹張嘴發不出聲音,額頭上滿是黃豆大的汗珠。老將知道這時候不能嚇,越嚇人越是糊塗,那可就真的糟糕。心裏暗罵王世充這個兒子太廢物,比王仁則差了一天一地,臉上還得強坐歡笑。


  “少主不必擔心,萬事自有我等,您隻不過是走……”


  老將本想把話挑明,告訴王玄應不過是走個過場。可是剛說到走字,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風中突然傳出一聲弓弦響!


  伴隨著弓弦響動,一支白羽雕翎箭如電光火石一般劃破長空,徑直射入這老將口中!


  說話的老將張著嘴,卻已經什麽都說不出來。精鐵箭頭自口內射入毫不留情貫穿皮肉,自腦後鑽出。


  王玄應因為講話的原因正麵對著老將,眼睜睜看著一支箭射穿了老將,一霎時整個人都怔住了,竟然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臉上微微一涼,似乎有水珠打在臉上。


  幾乎是出於下意識地,王玄應伸手在臉上一抹,緊接著把手拿到眼前觀看,淋漓鮮血赫然入目!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所謂的水珠,就是從老將身上噴出的血!


  初次上陣的王玄應神經本就繃得如同弓弦,此刻乍逢巨變,這根弦無論如何也維持不住,終於徹底繃斷!

  他口內發出一聲尖叫,二話不說撥馬就跑。至於要逃到哪,則根本不在考慮之內。他腦海裏隻有一個意識:跑!跑得越遠越好!


  可是他現在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這支箭是個信號,伴隨著這一箭射出,無數哨箭從四麵八方射出。這些鳴鏑一邊發出陣陣尖嘯,一邊飛入洛陽步兵陣中吞食血肉性命。


  緊接著就是陣陣呼哨聲響,數百騎兵從霧氣中衝出,從不同方向朝著王玄應的洛陽兵馬猛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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