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父子（上）
八月十五，河內司馬氏族堂。司馬芝從外麵進入，果看到自己的父親司馬卬在此。
司馬芝信步走入。
“大人，眼下武平侯坐鎮修武，召天下名族匯聚，參加八月十五中元大會。大人可想好了？是去還是不去？”
司馬芝詢問自己父親司馬卬道。
司馬卬本被項羽封殷王，管理河內。自封殷王以來，司馬卬看看自己西麵差點封晉王的劉信，又看了可東麵是常山王張耳，南麵則又是楚國，都不是好惹的。
於是，司馬卬主動熄滅了自己的野心，甘心管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一守成的諸侯。
但河內作為戰略要地，想要做看門犬，又豈是容易的了。
韓信將辛苦訓練的河東軍交給了劉信後，僅僅利用新征召的五千新兵便擊敗了殷國的主力。司馬卬放棄了王位，逃回了老家。
韓信的目標放在整個河北，便沒有再去理司馬卬。
但如今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隨著劉信坐鎮修武，有意加強對河內的控製，司馬氏作為河內大族，自是難逃劉信的注意。
這次八月十五的中秋大會，便是劉信對河內各大族的試金石。
但曆來宴無好宴。先有項羽邀請劉信參加的棘原宴作為前車之鑒。因為司馬卬，司馬氏如今更是身份敏感，去也為難，不去也為難。
司馬卬長子早夭，司馬芝是司馬卬二子，年是司馬卬如今諸子中最年長也最聰慧的一位，隻是生長得不太好看，一雙大小眼，天生的跛子，以至於司馬卬當殷王時，沒有立司馬芝為太子。
畢竟，無論何時，都是一個看臉的時代。
這就像身高八尺、羽扇綸巾的諸葛亮很好找工作，而龐統卻因為麵貌醜陋，先為孫權所拒，後又被劉備拒絕，一番波折才最後被劉備所用是一個道理。
如今司馬卬不當殷王，又想起了司馬芝的好來，經常與司馬芝討論家族的未來。
麵對兒子的詢問，司馬卯有些尷尬，宴無好宴，他實在是不想去的。
司馬卯道：“二郎認為呢？”
司馬芝道：“如今擺在父親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投漢還是投楚。兒子認為大人應該投漢。”
“為父擬派你代我參加這次大會，你可願意？”
司馬芝抬頭看向司馬卬。司馬卬卻是將目光看向別處道：“你大兄走後，你便是長子，若是派你去，也好打探一下武平侯態度。”
“三弟如今到處招兵買馬，是不是大人的主意？”
司馬卬歎息一聲道：“我知曉這件事瞞不了你。不錯，我的確讓你三弟擴充一下家兵，亂世當中，想要保持家產，沒有一支兵是不行的。”
司馬芝卻是用一種迷茫的眼神看向司馬卬。
司馬卬被兒子的這種眼神氣到了，大聲叫了起來：“好了，我承認，我就是讓你去送死！為了司馬氏的存亡，你願不願意？”
“兒願意。”司馬芝回答的斬釘截鐵，“隻是希望大人可不要辜負兒子的這番犧牲！”
司馬卬不敢再去看司馬芝一眼，背對著司馬芝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辜負你……的一番犧牲的！你現在便去收拾收拾，動身去吧。”
司馬卬若是敢回去看自己的兒子一眼，他一定後悔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
司馬芝辭別父親，回到自己的住處。司馬芝的住在司馬家很偏僻的地方。
隨著長腿家具的流行，司馬氏作為地方大族，也很快用高腳家具代替了木案竹席。但司馬芝的住處仍是在用木案竹席，蓋的仍是有補丁的被子。
司馬芝挑選了幾件補丁少一些的衣裳包起，又從枕頭下將自己解決積攢的百餘錢拿起，猶豫間最終來到了母親李氏的住處。
李氏的門外站著三四名甲士守衛，攔住了司馬芝。
一名甲士道：“殷王吩咐了，二公子隻需要安心前往修武去即可，殷王會將家裏的事情安排好。”
司馬芝隻得跪倒在地，朝屋內高聲喊道：“母親，兒子要去修武去了，來向你辭別。這裏是兒子攢下的餘錢，都是母親生日時偷偷賞給兒子的，今日便留給母親用度罷！”
甲士擔心司馬芝將李氏引出，便要驅趕司馬芝速速離開。
李氏卻從屋內推門而出。李氏年齡在四十餘歲，半老徐娘，依稀可看見年輕時必然是個美人兒。
“夫人，殷王有命，讓你待在屋內的。”一名甲士道。
“難道我還不能見自己的兒子一眼吧。”李氏立即怒斥那名甲士。
李氏走到兒子麵前，細細的打量了兒子一眼，她為司馬卬所生諸子中，都是麵容英俊之倍。偏偏司馬芝生的醜陋，但最是有孝心的。
可是一旦涉及到家族的利益興亡，李氏卻也無法包庇自己的兒子許多的。
李氏接過了司馬芝地上的百餘錢。打開了看，這裏麵有許多錢，都是她用自己的貼己錢偷偷賞給兒子的，這枚缺了一角的銅錢是司馬芝八歲賞賜的，有些鏽跡的銅錢是九歲賞賜司馬芝的……等等，細細數來，有百餘枚。
李氏收了錢，將兒子扶起，端詳兒子許久道：“為了家族的興亡，你還是聽父親的話，去一趟修武吧！”
司馬芝臉上唯一的一點希冀也消失不見了，他又跪下，朝李氏像模像樣的磕了三個響頭，道了聲：“兒子去了”，便大踏步離開了，竟是也不再回頭看上一眼。
司馬卬得知司馬芝離開家中，去了修武，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他派遣司馬芝前往修武，不過是應付劉信之舉。
在司馬卬看來，英布投靠漢軍，項王必然不會坐視不顧的，一旦項王北顧，而自己的兵馬也已經整軍完畢，到時便可夾擊修武的漢軍，那時自己的殷王地位不僅可以修複，甚至很可能獲得允許，占據常山甚至河北。
至於司馬芝，則不過是司馬卬的一個棄子而已。
隻是司馬卬卻沒有想過，又有誰甘心做一個棄子呢。司馬芝走後不久，便有人來報信說司馬芝離開時，臉上有怨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