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矛與盾（六）
王平或許可以用障眼法騙韓信周叔沒有死。但卻無法隱瞞劉信抵達睢陽城的事情。
劉信突然來睢陽城，也間接證明了周叔已死。
韓信也第一時間得知劉信進入了睢陽城中，即刻下令全軍對睢陽城展開攻擊。盡管這距離他原先的準備隻完成了不到一半的工作而已。
韓信下達了軍令後，先去探望了英布。英布躺在病床之上，已是奄奄一息之態。
韓信站在英布的床前道：“你可要再多等等，今晚上我便可以帶著劉信一起來探望你了。”
韓信說完，戴上了頭盔，快步走出了營帳，去指揮千軍萬馬。
劉信在中軍營帳中接到了楚軍進攻的消息後，放棄了插手睢陽防務的想法，與王平道：“周老將軍既然讓你接替他的位置，我初來，不了解城中防務，便就有你來繼續指揮吧。”
劉信放權給王平，王平有些驚愕，想到城外指揮楚軍作戰的是韓信，心中慌張在所難免，但看到劉信平靜地坐在主座之上，王平終於還是能夠收拾起情緒，調動諸將到各城牆段負責防禦作戰的。
楚軍的進攻明顯比上次加強了許多，更多的攻城塔樓，也為了防火防擊，做了更多的改進型設計。楚軍的進攻也比上次有節奏得多，猶如滔滔波浪，衝擊巨岩，一波攻擊尚未停歇，另外一波便已經開始了。
王平應付得格外吃力。劉信卻依舊如無事人一般，用心觀看著城防布局圖。
楚軍的進攻實在太過猛烈。東麵，西麵，南麵，北麵不斷有求援的書信送來。王平也不得不將預備隊挨個投入下去。當最後一個預備隊也投下去後，王平摸了摸額頭的冷汗。此時若是再有人問他來要援兵，他卻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了。
劉信的目光終於從城防布局圖中移開了，與王平道：“跟我出去看看吧。”
劉信與王平出了指揮營帳，便聽到了不遠城牆之上的喊殺聲。劉信讓衛士拆掉了車上的鬥篷，站在安車之上，王平禦之，馬車緩緩前行，百十個衛士追隨車後。
街道之上，還有許多飽受戰亂之苦的睢陽百姓，老人，婦女，以及半大的孩子，以及征召的健婦、民夫。
楚軍的塔樓已經全部貼近睢陽城的城麵，楚軍與漢軍已經開始進入到城牆的激烈爭奪階段。一旦楚軍攻破了城牆，後麵將不敢設想。
可這些已經累到麻木的人，卻隻是可憐地站在街道上，什麽也做不了。
劉信見此，終於跳下了車，走到幾名民夫前麵，他們是負責投石機操作的人手，如今也用不到投石機了。
劉信問道：“二三子，妻兒老小還在否？”
“將軍，睢陽城能不能守住啊？”他們並沒有回答劉信的話，隻是想迫切從劉信的口中尋求一絲安慰。
劉信堅定道：“能。隻要你們相信我，我就能保全你們的妻兒。”
王平還不忘捧哏一下，對眾人道：“二三子，你們眼前這位可是當初在邯鄲抵擋項王大軍的武平侯劉信！如今已經被陛下任命為左相了。有他在，睢陽城穩如泰山！”
人的名，樹的影。眾人得知眼前之人竟然是劉信，對劉信的話便又多信了三成。但也隻有三成，之前他們可是一點兒也都不信的。
劉信問王平道：“武庫中可還有兵器嗎？給這些老哥兒們發一些，也讓他們有能力保衛自己的妻兒。”
劉信為睢陽城準備的物資是十分充足的。睢陽武庫中的確還有一批武器在。得到王平的肯定回答後，劉信便直接指認了三四個民夫，將自己的印綬遞給他們，讓凡是能拿得動武器的人，無論男女，也不管老弱，都去武庫拿武器，然後再聚集此地聽命。
眾人散去不久，便開始有小股的漢軍潰軍逃了出來，與劉信的車馬相遇，都十分尷尬。
劉信淡淡詢問道：“諸君倉皇奔走，這是要棄劉信而去了嗎？”
“相府，楚軍已經攻占了南城門，睢陽已失守了。我們受相府恩德，願意保護相府突圍出城！”
劉信卻搖了搖頭道：“本相來此是為守睢陽不失。即便城牆失守，也遠遠未到放棄堅守的時候。我們還要在道路上作戰，在每一個裏門作戰，甚至在每一個臥室門前作戰！念在過去的恩義上，諸君便再受劉信調遣一次吧！”
眾人見劉信毅然決然的模樣，竟都是願意再次相信他的鬼話，當下各自持劍護衛著劉信。
劉信便帶領著隊伍，沿著官寺附近收攏潰兵，乃是挑選了身高體健之人充作旗手，手持大旗到東南西北各處聚攏殘兵，八麵大旗在睢陽城中各地招展，也是奇怪，那些潰散的逃回睢陽城中的漢軍士卒都是下意識的聚集到旗幟之下。
而劉信也隻可能身處一麵旗幟之下，所以其餘六七麵都是劉信倉促間任命的大頭兵率領。其中王平一路，雍離一路，劉信自領一路，劉信給他們下達的命令很簡單，每個旗手都要對進入城中的楚軍展開主動攻擊，進行最後的巷戰。
而那些被劉信發放了武器的民夫，健婦們，劉信讓他們各自堅守自己的裏門，保護自己的裏門不被楚軍侵犯即可。這些人對於守衛睢陽已經不報希望，但讓他們保護自己的家，他們卻是心甘情願的。
盡管楚軍進城前已經得到韓信的軍令約束，但軍令下達與實際執行又是兩回事兒，大部分人都以為攻破城牆便是戰事的結束，因此燒殺搶掠的事情便在所難免。須知道，因為睢陽城的頑強抵抗，雙方在城牆之上，鏖戰廝殺，早已經是殺紅了眼，現在正是需要釋放戾氣的時候。
也正因為這種情況，才給了劉信苟延殘喘的時間。劉信在城中樹立的八麵旗幟在城中各地來回遊蕩，時而藏起隱匿行蹤，時而暴起，便是對小隊的楚軍展開廝殺。
城中的形勢處處透露著詭異，不時城中豎起的濃煙滾滾，處處透露著不平靜。
此時還有大量休整的楚兵待在城外，並未跟隨入城，韓信看著睢陽城的種種奇怪景象，一時間遊移不定，無法判斷睢陽城是不是攻克了，畢竟劉信在城內，劉信啥事都能夠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