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終於反了
一個已經累得脫了相的大漢被幾個人駕著進了大殿,從懷中顫顫巍巍的拿出一封帶著火漆的信箋,上麵夾著三根羽毛,用虛弱的聲音說“王。。。爺。。。京師的飛毛信!”
信箋夾著羽毛的數量表示信箋緊急的程度,最高是三根羽毛,一個月前曾用過一次,那次是弘治皇帝忽然駕崩,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這些都是機密的事情,胡勒根自然不好參與,安化王揮揮手“請法師先下去休息”
“是,王爺,小的告退!”
看到胡勒根退了出去,安化王皺著眉頭撕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看完之後臉色頓時慘白,一下子癱坐在王座上,手一顫,那封信便飄落在地上。
周昂俯身撿起來,信上有一首似詩非詩的話。
‘王師恥重錦,爺昔好讀衣。已忘鄉土衛,暴兵四十上。露草泣寒路。’
周昂端詳了一會,沒看懂,這應該是什麽暗語吧,看著安化王失魂落魄的樣子,周昂趕忙開口問道“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安化王猛的抬頭看著周昂,顫聲說“你。。。你把每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在把最後一個字。。。連起來讀。”
周昂急忙重新拿起那封信“王爺已暴露,錦衣衛上路!”周昂的臉色也是頓時大變,這麽說朝廷已經派了錦衣衛來捉拿安化王,這麽多年的圖謀,這麽多年的隱忍,這麽多年的精心策劃,一切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怎麽辦?怎麽辦?平日裏本王。。。本王隻是吃齋念佛,從不參與朝政,怎麽朝廷就容不下本王呢。。。”安化王手足無措,已經慌了心神。
周昂深吸一口氣,他已經沒了剛才的驚慌,他慢慢的閉上眼睛,手輕輕的摩挲著刀柄,過了一會他猛的睜開眼睛,眼神精光四射,聲音沉著的說。
“王爺,既然如此,咱們就反了吧!”
“不。。。本王不要。。。本王還是上折子自辯吧,皇上那邊會相信本王的,本王以後就在這王府安心向佛,終生不再問政事。。。”安化王淚流滿麵的胡言亂語。
“請王爺自重!”周昂忽然高聲嗬斥。
安化王不敢相信的看著平時對自己極為尊重的周昂。
周昂對安化王躬身行禮“王爺恕罪,臣下剛才莽撞了。”
“蹼仁,無妨,本王剛才也亂了心神,多虧有你高聲驚醒!”
周昂聽了安化王的話,心中一喜,隻要安化王能夠振作,他們未嚐沒有一搏的機會,他剛想開口說出自己的安排,就聽見安化王說“上折子恐怕未必能讓萬歲爺禦覽,本王要親自進京麵聖,此次錦衣衛來得正好,本王且隨他們進京,去京師本王要和皇上講個明白。。。”
“王爺!”周昂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緊鎖眉頭,高聲說“王爺,當初是誰和我講,當今太子昏弱無能,小小年紀隻知玩樂,不思進取,必定葬送祖宗基業,不如取而代之?”
“本王當初也是。。。也是鬼迷心竅,這次去京師正好和皇上說清楚,本王再無野心了,定然是有小人作祟誣告本王,實在不行就是。。。就是降藩為郡王也可。。。”
“王爺說的好輕鬆,這麽多年咱們做了多少事情,難道一句輕飄飄的沒有野心,人家就會放過你了嗎?到了京師,人為刀俎你為魚肉,豈不是白白受製與人!”
“蹼仁,你。。。”
“王爺,都到這個份上了,您反倒要退縮?”
“可。。。可本王。。。本王手上沒有兵。。。沒有兵如何靖難?”
周昂恨得牙直癢癢,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攤上這麽一位眼高手低的主,早就告訴他要抓兵權,要抓兵權,他不聽,非要搞什麽和平演變,指望著一些文臣們鬧一鬧,耍一耍陰謀就能讓他入住金鑾殿。
這位一奶同胞心中抱負比天還大,可真要讓他做起來舍不得這個放不下那個,要想造反得有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去拚命的狠勁,如此瞻前顧後,誰還肯為你賣命?!也怪自己眼瞎,總幻想著從龍之功,他日位極人臣,光宗耀祖,可看這位哪有一點雄主的氣魄,可事已至此,箭已上弦不得不發!
“王爺,我手上還有一千多聽命於我的親丁家將!”
“才。。。才一千多。。。不妥不妥,那寧夏總兵薑漢手下足有上萬人,咱們這邊一掛反旗,他們離咱們這麽近,旦夕可至,必定會來平叛,不妥不妥,咱們還是慢慢在做計較吧。”安化王愛惜的摩挲著王座上的金把手。
周昂搖搖頭,頗感心神疲憊“王爺,我有一法可為王爺在募集數萬精兵!”
“哦?蹼仁快講!”
“王爺,那正德登基之初,封賞無數,卻獨獨沒有大赦天下,王爺隻要打開府庫,放獄囚,告之他們,若為王爺賣命,他們身上的罪就免了,同時公告天下,王爺登基之日必定大赦天下!如此一來,即的精兵,又可為王爺收買人心,一舉兩得!”
“啊。。。妙哉妙哉!蹼仁果然有周郎之才!”安化王擊掌讚賞道,可是旋即他又皺起眉頭“可那些獄囚必定不能和薑漢的久戰之士相比,若是他立刻來攻打安化,倉促之間如何應敵!”
周昂歎了一口氣,說了半天,就這句安化王說到點子上了,周昂微微一笑。
“王爺請放心,咱們給他們設一個鴻門宴,屆時不止是他,還有鎮守太監李增,巡撫安惟學,以及所有不聽王爺話的人,咱們都給他們來一個有來無回,嘿嘿。。。薑漢若是不在了,他的那些佐將根本沒有調兵遣將的權利,這也就為咱們贏得了時間,到時候傳檄文於邊塞各部,我前一陣聽說那些總兵和副將們對正德可是頗有怨言呀。”
“哦?這是為什麽?不是說正德對武將極為親厚嗎?”
“是因為軍校的事情。。。咱們隻要舉起反旗,這些總兵們就算不幫咱們,也絕不會幫正德那小子,他們隻會隔山觀虎鬥,這樣咱們就有了足夠的發展時間,先把周圍幾個縣城打下,劫庫藏、軍糧,擴武備,然後在陝西打下一片立足之地,再占山西、甘肅與正德分庭抗衡,聯合南邊的寧王兩麵夾擊京師,屆時天下就是王爺的了!”
麵對周昂展現出的一片美好前景,安化王仿佛又看到了希望,那顆死灰的心此時又被撩撥起來,倏地站起身哈哈大笑“天助我也!蹼仁,本王決意仿效成祖擎天靖難,屆時榮華富貴必與你共享!”
“多謝皇上!”聽了安化王的話,周昂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來。雖然周昂剛才說得慷慨激昂,可是類似造反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值得慶祝的,特別在成功之前,現在他心底裏也是發虛的很。
可事已至此,隻好把麵具揭去,最後決斷的時刻來了!
。。。
當天,寧夏總兵薑漢,鎮守太監李增,巡撫安惟學還有一些重要的官員都收到了安化王的請柬,請柬上說王爺有要事要相商。
王爺有請眾人自然不敢不來,第二天眾人如約而至,總兵薑漢是一員老將,六十多歲,整個人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朝廷怎麽選了這麽一個總兵鎮守邊塞重地。
當薑漢進王府的時候李增和安惟學已經到了,一眾官員正陪著安化王觀看歌舞表演,可令人奇怪的是,這樣的氣氛,安化王身邊居然站著兩個帶刀的侍衛。
“王爺恕罪,老臣來晚了!”
“無妨,薑大人快請上座!”
薑漢由兩個婢女攙扶著,費力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人已經齊了,李增用公鴨嗓子率先開口道“王爺,人已經齊了,您有什麽事情請講,咱家還有些軍械要去軍中點檢!”
安化王點頭稱好,揮揮手讓歌妓和伺候的小廝都退下了,待所有人都退出之後,安化王歎了一口氣 “昨天本王收到皇上的密旨,朝中出了佞臣,皇上相召,要本王出兵“靖難”,清君側。”
“啊?這。。。”
“王爺此言當真?”一眾官員立刻站起身來開口詢問。
不知為何,聽了這個驚世駭俗的消息,總兵薑漢、鎮守太監李增、巡撫安惟學三人卻麵無表情,就是本來著急走的李增也慢慢坐下,三人好似看傻子一般看著安化王。
“你們。。。你們為何如此看本王?難道你們以為本王在說謊?”
巡撫安惟學側著頭看向安化王,微微一笑“難道不是?為何密旨偏偏給了王爺,我等卻根本不知此事?”
眾官員立刻一驚,紛紛反映過來看向安化王。
安化王做賊心虛一般不敢和安惟學對視,死死的看著桌麵,高聲說“太祖爺早有遺訓,朝中有佞臣,藩王可靖難清君側!”
原來朱元璋為自己的子孫後代製定了一套極為複雜的規定,用來製約藩王,但為了防止所謂奸臣作亂,他又規定藩王在危急時刻可以起兵勤王。即所謂“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則親王訓兵待命,天子密詔諸王,統領鎮兵討平之。”
安惟學哧的一笑“臣下敢問王爺,天子密詔現在何處?可方便一觀嗎?”
“這。。。”
此時甲胄聲大作,周昂帶領大量的兵丁湧入“王爺,何須和他們廢話,他們若是肯歸順,便饒了他們性命,否則今天他們誰也走不了!”
李增微微一笑,先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在酒杯中點了兩滴,最後衝著薑漢和安惟學一舉杯,一飲而進!“咱家是先帝的家奴,先帝騎鶴東去,咱家心中想念不已,實是無奈,這就去陪先帝了!”
薑漢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酒杯回敬一杯“沒想到你們太監還有如此忠義之輩,往日言語多有得罪,這杯酒全當賠罪!”
“咱家省得。。。”李增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已經發黑,嘴角滲出大量的血,一頭栽倒在地,抽搐兩下然後慢慢的沒了聲息。
安惟學起身對薑漢躬身一禮“不知昨日拜托的事情安排得怎麽樣了!”
安惟學是文臣,薑漢卻是武將,文貴武賤,薑漢身子一僵,歎了一口氣“早已安排妥當!”
“那我就放心了!國家養士百年,為國進忠是我的本分,我先行一步!”說著他猛的衝向大殿內的石柱,一頭撞上去,腦漿迸裂。
周昂瞳孔微縮看向泰然自若的薑漢“你們早知王爺要反?
薑漢苦笑著搖搖頭“明知王爺要反,我們卻無可奈何!”
“既然明明知道這是鴻門宴,你們為何要來?”
“不來怎知是鴻門宴,怎知王爺要反?”薑漢反問一句,他們隻有通過這樣的方法才能確定安化王要反。
“你們。。。” 周昂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薑漢慢慢的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短刃,想都沒想就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我。。。安排了信使,半個時辰我不回軍營,不日京師就會知道安化王造反的消息!咳咳。。。老夫在地府等著你們。。。”
安化王呆呆的看著已經冰冷的三具屍體,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王爺,既然咱們做了就不能回頭了”
“蹼仁,我現在心慌得很,這裏。。。這裏一切全交給你了!不必來煩我!”說完安化王快步走向內堂。
“王。。。”高昂伸出手想拉住安化王,可是想了想之後又頹廢的放下手臂,看向其他官員“還有誰不肯歸順?!”
然後他輕蔑地看著那些剩下的官員,親切地詢問:
“還有誰?”
等待他的仍然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在暴力和死亡的威脅麵前,沉默的永遠是大多數。
旁邊有佐將開口詢問“將軍,我們怎麽辦?”
“開府庫,放囚犯們出來!”
“是,將軍!”
不多時安華城內喊殺震天,高昂鐵青著臉,從牙縫中崩出了幾個字。
“終於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