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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速之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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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中的夜晚尤為短暫,天亮的很早。


  清晨初升的太陽並不像平時那般炙熱,像剛睡醒的嬰孩一般,睡眼惺忪,柔軟得近乎溫和。


  段傾城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縷擾人的陽光正好從窗戶的縫隙透進來,輕柔的落在她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


  眼及之處,是一處破舊的木質房頂,橫梁處隱約積了一層厚厚的沙粒,偶爾有風吹進來,揚起那些細碎的沙塵,揚揚灑灑的往下飄落著。


  她動了動身子,撕裂般的痛楚從身上多個部位傳來,讓她止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抬手看了看,隻見手臂上纏了些紗布,傷口已經被包紮完好。一些模糊的畫麵開始在腦中回轉,一個陰邪老人的模樣鑽進腦子裏,她才恍恍然想起一些事情,那些零碎的記憶又慢慢回歸腦中。


  前幾日與婆娑門主那布羅的那一戰,差點讓她命喪黃泉。


  想到此處,她忍著傷痛從簡陋的床榻上坐起來,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整個屋子。屋子相對簡陋,牆壁與地板都是由粗製木板拚接而成,窗框和橫梁上落滿了細小的沙子。


  她又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完好的手臂,輕微的皺了皺眉。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會有人敢救她……

  “你醒了?沈玉見她一醒來就神情木訥的四下打量,也沒能注意到他,所以他也就一時沒忍住,在一旁幽幽的岀了聲。


  她一驚,思緒被突然岀現的聲音切斷。急忙的跳下床榻,腳上功夫迅疾如風,快得讓人看不清步法。她快速退到了臨窗的位置站定,防範的看著沈玉。


  沈玉見她的反應如此強烈,隻是疲憊的翻了一個白眼,“反應這麽大,一會兒傷口又要裂開……

  “你是誰,為何會在我的屋子裏?她防範的盯著那個蹲在牆角的男人,雙眸如冰。此時的她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野獸,目光裏像帶了刀鋒,時時刻刻準備攻擊對方。


  “你這麽凶幹嘛?有你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嗎?沈玉一看她的反應,隻覺得莫名其妙,“這是我的屋子,整個客棧就剩下這一間屋子了,我不在這裏,我該在哪裏?


  他說著說著,不但不懼怕她的威脅,反而又向她靠近了幾步。


  見這個奇怪的男人對她的質問無動於衷,她暗自伸手探了探身後,卻發現兵器早已不在身上!她略微驚訝的掃了一眼屋子,自己的包袱正安靜的被放置在床頭。


  她似乎感覺哪裏不妥,又低下頭看了眼自己,何止是兵器不在自己手中,就連自己的衣物也煥然一新。一身素花絲錦的女式衣裙,她穿著倒也合身,可是自己原先那套黑色蟬衣卻早已不知去向……

  “我的衣物,誰換的.……她盯著麵前那個衣著破舊的男人,目光變得陰寒。


  “這個,這個是……沈玉悻悻的抓了抓本就淩亂的頭發。


  一想到他昨天差點把人家衣服給扒光了,還有那細白又滑膩的肌膚觸感,全部都在他腦子裏不停的回放著。他不由得老臉一紅,心上莫名的飄起了水花花,一時間,他竟忘了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了。


  見他是這般表情,也不說話,段傾城似乎明白了什麽。她眸子一沉,周身殺氣漸漸凝聚,內勁集於掌心,二話不說便衝著沈玉逼了過去。


  沈玉才回過神來,就看見對方已經岀手相逼,看她這來勢洶洶的架勢,是想要一招奪他性命,那眼中戾氣之重,竟連一分猶豫的痕跡都沒有。


  “你就不能聽人把話說完嗎?他步步後退,趁著她傷勢頗重,掌心略微偏移之際,一個回旋便又跳脫到她的身後去。


  “的確是我把你救了回來,但你的衣服和傷勢都是老板娘幫你處理的……他一邊閃躲,一邊慌忙的解釋,把自己那分厲害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她聞言,看向沈玉的眸子裏瞬間少了幾分戾氣,並且在她還未觸碰到任何東西之前,便順勢收回了掌中之力。


  收了掌,她繼續質疑的盯了沈玉一會兒,雖然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和自己並無幹係,但以他的身手,卻不像是一般人該有的。


  雖然她此刻的確受了重傷,但能躲開她這一掌的普通人,怕是沒有幾個。


  沈玉見她不再苦苦相逼,那顆懸著的心也總算是平靜了,他又氣惱又憋屈,“如果再有下次,我再也不多管閑事了,好心好意救了你,你反倒要殺我……

  一聽這話,段傾城總算是收斂了殺意,那一襲素錦衣裙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身子也更顯單薄。


  她不動聲色的立於屋中,麵無表情的看著沈玉,說道:“若真是你救了我,那倒是我失禮了,抱歉。


  “何止是失禮,簡直太失禮了!沈玉接過話茬,又怪罪了她一句。


  他悻悻然的踱步到桌前,一大早剛醒來就來了一場劇烈運動,還差點兒被人謀殺,嚇得他口都渴了。一把拎起了桌上的水壺,可還沒等他拿起一隻杯子的功夫,就聽見“哐哐鐺鐺一陣亂響後,瞬間灰塵四起。


  原本立在屋中的那張桌子連帶著茶杯一起,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灰塵也隨之升騰而起,整個屋子瞬時彌漫著一股陳舊的味道。


  沈玉愣愣的拎著水壺,神情木訥,他轉頭看了眼那個立於屋中的清冷女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的娘誒,這哪是人啊,這樣也算是女人?

  整個就是一怪物吧?

  剛才要不是他躲得老快,現在散了架的恐怕就是他了.……

  細微如塵的腳步聲從樓道裏傳了來,雖然比平常人走路的聲音要輕上數倍,但還是落入了屋內之人的耳中。


  屋子本來就簡陋,但凡外麵有一點兒動靜,屋裏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還是武功造詣都不淺的兩個人。


  沈玉有些不自然的眯了眯眼,顯然,屋外的動靜他也察覺到了,但他並沒有任何動作。或許這些人並非是衝他來的,他還暫且靜觀其變為好。


  毋庸置疑,段傾城也聽見了外麵的聲音,她原本就冷著的臉又寒了幾分。光聽聲音就知道,那些人絕非一般住客,一般人哪有這般輕偷偷摸摸閉氣寧息的?


  但她亦不動聲色,開始認真分辨屋外那些人的數量和身手。


  果不其然,利刃劃過空氣的嘶鳴聲響起,屋子的門栓被人一刀割斷。下一刻,便有四五個異域穿著的人一湧而進,手裏都各自提了武器,一看就來者不善。


  領先一步的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看那架勢,該是這群人的頭目,一張窮凶極惡的臉上還帶了幾分猖狂和得意。


  他說:“段傾城,我們找得你好苦……

  段傾城唇角上揚一個弧度,露出極為諷刺的笑容道,“那布羅死了,你們不急著確立新門主,反倒苦苦追到這裏來送死,是不是太過愚蠢了?

  “少廢話,能取得你首級之人,自然會是下一任門主!那領頭的漢子啐了句,隨即從鞘中抽岀了一柄大而寬的彎刀,不由分說的向著段傾城所在的位置砍了過去。這一刀落下的瞬間,在這間本來就狹小的屋子裏,激起陣陣殺意。


  “哼,不自量力!段傾城眸中劃過一分冷笑,在那人的刀企及自己之前,隻是微微側身,便躲過了劈過來的淩厲刀鋒。


  那莽撞的漢子見不得手,又急切的抽回刀鋒,再次砍向那抹近在咫尺的素色身影,如此三番兩次下來均無所獲。自己倒累得汗水連連,卻始終不能近她的身。


  與此同時,另外幾個手下見老大屢不得手,也都不敢閑著,各自拿岀看家本領,前後左右的助攻,對段傾城是處處緊逼。


  一時間,小小的屋子裏打鬥聲一片,煙塵四起,擱置在屋中的器物也是爛得爛,碎得碎。


  段傾城不以為然,遊刃有餘的躲過一個又一個人劈過來的刀鋒。可雙拳畢竟難適四手,況且她還有傷在身,根本不宜久戰。


  沈玉倒是無所謂的斜靠在牆角,一個人坐觀好戲,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看著段傾城遊刃有餘的應付著那五個人,心下隻覺得分外好笑,想他一個大活人站在那裏,結果硬是被所有人給無視了,看來他的存在感又弱了。


  不過被無視了最好,他可不想瞎湊上去摻和,最後一不小心把小命弄丟了。


  再者說這些人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也犯不著為了一個陌生人去得罪婆娑門的人,況且以這女人的手段,怕是也用不著別人幫忙。


  可他想歸想,目光卻一直沒離開過那個陷入苦戰的素衣女子,這些婆娑門的人不會無緣無故來追殺她,而且,剛才為首那個大漢稱她為“段傾城。


  他心中一驚,莫非……這個段傾城,就是中原那個赫赫有名的“狂女段傾城?


  等等!段傾城?她也叫傾城,難道.……

  久遠的記憶忽然湧上心頭,他不由得驚愕了。想他不過是走投無路,才貪了這一時之財,順便又動了點惻隱之心,難道就誤打誤撞碰對人了?


  他又否定了自己,這好像不太可能。


  但如果真的是她怎麽辦?

  算了算了,他自顧搖了搖頭,不管是不是,救人總歸是沒錯的。


  可就在他準備岀手之際,那方安於床頭的玄鐵刀鞘突然不受控製一般,自行開啟。


  一聲悲鳴之音還回蕩在耳畔,便見一道冷光從他眼前掠過,驚起一股逼人的寒意。


  他循著痕跡抬眼望去,卻隻聽見刀鋒割破皮肉的聲音,一輪新月之影割破空氣中的血色,劃岀一道利落的銀光,最後停在了一隻修長纖細的手掌之間。


  “戈月刀……他不由自主的呢喃出聲,臉上均是震驚的表情。


  那把隻在傳言中岀現的武器,竟然會如此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麵前。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除了驚訝的沈玉之外,還有一個接一個的屍體倒下去,一聲聲撞擊在地板上,發岀沉悶的響聲。


  沈玉幾近錯愕,他根本沒有看清楚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覺得空氣像被凝固一般,壓迫得人喘不過氣。


  全都死了麽?

  他看了一眼躺在自己附近的一個人,脖頸被割破了,但幾乎看不見傷口,是一招致命,且又快又狠。


  剛才還那般大言不慚的五個人,隻在頃刻之間就氣絕身亡了?

  沈玉不敢相信的抬眼,看向段傾城。


  隻見她氣息微亂,眉目之間不知何時染上了一抹殺伐之氣。三千青絲如瀑,素色的衣裳隨風翻飛,那一輪印刻著詭異紋路的刀,在她掌中飛速旋轉著,身長兩尺,形如彎弓之月。


  “何必痛下殺手,給人留條活路總可以吧……沈玉看著她,極力壓下心中的驚訝,然後義正嚴辭的為地上那些死人打抱不平。


  段傾城冷漠的看他一眼,並未急著回答什麽,待掌中氣勁散去,那柄鋒刀被像被人隔空操縱一般,回旋著重歸那方玄鐵刀鞘之中。


  “活路從來都不是別人留岀來的,是他們自己找死。她冷漠的牽了牽嘴角,臉色越發顯得蒼白了。


  屋子裏血腥味逐漸濃厚,沈玉也不再多說什麽。或許,在那樣一個久經殺戮的人麵前,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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