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選擇
無盡的等待是最可怕的精神折磨，張馳抱著小狗，窩在許立峰睡過的破床上，翻看著對方帶回來的書籍。
不知又是多少個黃昏黎明，同一頁書翻開了多久？竟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孤獨快要將他吞噬殆盡，好想有個人能說說話，就算是鬼也沒關係，隨便什麽都好，說說外麵發生了什麽，今天又是星期幾。
失去時間概念，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起來，張馳覺得腦袋渾渾噩噩的，從未有過的倦怠。門沒鎖，明明可以出去，他卻一步也不想邁出這裏，可是許立峰還會不會回來呢？究竟還要等多久？難道要守在這裏直到老死？
懷中的小家夥突然抬起頭，探頭探腦的嗅著空氣中微弱的氣味，跳下床直向著門口跑去。
“怎麽了？”張馳很隨意的披了件舊襯衫，赤腳走到門邊，由遠及近的發動機轟鳴聲如同天籟一般傳入耳中。車子在不遠處停下，熟悉的腳步聲沉重而急切。
鑰匙碰撞的聲音同樣悅耳，張馳等不及門外的人尋找到正確的鑰匙，先一步打開大門，微笑著迎接那個滿臉錯愕的男人。
“歡迎回來。”
“你怎麽……”許立峰震驚的呆立在門外久久不能回神，他以為這個人一定早已離開，一定會逃回原本的生活圈，向警察還有愛人講述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幸。強烈的不甘促使他即使冒著被警察堵截的風險，也迫切想要繞回這裏，隻為了確認這個人是否還在。
此時此刻，麵前越發消瘦的人不是幻覺，是溫熱的活生生的存在。許立峰抖著手撫上那帶著性感淚痣的臉頰，享受對方主動獻上的淡如清水卻綿長的吻。
心髒像是被貓爪狠狠抓過，又癢又痛，這樣的感受是從未有過的，他不懂這種心情叫做什麽，他隻知道，他再也放不開這個人。
“跟我一起逃吧。”許立峰這麽說。
“好。”張馳如此回答。
沒有行李，隻有一隻小狗和一袋錢，當然還有那輛新搶來小貨車。坐在副駕的張馳心不在焉的瞥著窗外景色，光禿禿的荒廢田地實在沒什麽好看，“又去搶劫了？”
“是，離開的路上被警察跟上了。”
“不把我綁起來沒關係嗎？不怕我跑了去報警？”
許立峰轉過頭，深深凝望著張馳的側臉，那張儒雅的臉在動情的時候竟可以那樣妖冶，此時的平靜淡然就像用來隱藏靈魂的假象，讓人難以捉摸，“如果你想這麽做，隨時可以。”
噗嗤一聲，張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可愛的劫匪太認真，玩笑話也分辨不出，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指著前方不遠處的路牌說，“你確定要走這條路？這是上高速的路，萬一被警察堵截，跑都沒處跑。”
經人一提醒，許立峰也發現走高速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應該走哪裏？”
“下個路口右轉，走省道，進國道，你是想去浦安市吧？”
“你怎麽知道？”
“從匯城出來往北走，隻有通往浦安市的路上小縣城比較多，是個方便逃逸和隱匿的好路線。”張馳歎著氣，待車子轉上正確的道路之後，才再次開口，“阿峰，別再搶劫了，我們一起想辦法掙錢好不好。”
許立峰沉默著，若說起初搶劫確實是為了還債，但時至今日，在躲避追捕的同時也在躲避著債主，那筆錢，還不還都沒有太大意義，“可我除了搶劫，什麽都不會。”
“我可以教你一切生存所需要具備的常識。”
“為什麽要幫我？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為什麽？天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會愛上綁架自己的罪犯，除了瘋子變態還有什麽詞匯能夠形容？張馳自嘲的笑著，“也許是我不正常吧，身處險境中，反而更能認知到自己是活著的這個事實。”
“而且……”張馳故意拉長尾音，戲謔的瞧著一臉嚴肅的許立峰，直到對方投來詢問的目光才繼續說，“而且，當我意識到你的世界裏，逐漸變得隻有我能被容納其中時，那種感覺棒透了。”
天色擦黑的時候，兩人將偷來的車子丟棄在公路邊，坐了一段黑車，再轉了幾趟巴士，連步行帶摩的，輾轉到浦安市邊境縣城的時候已經入夜。
吃著廉價的拉麵，住著破舊的私營小旅店，張馳覺得，這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次旅行——逃亡之旅。
“你會後悔嗎？”許立峰低聲問。
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自己是搶匪，還是綁架犯，罪名是坐實的，無論如何也洗不清，如果張馳和自己在一起，就會成為包庇犯，會被自己拖累，也許放對方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隻是……已經放不開了，習慣了對方的存在，該如何再次回到獨自一人的生活。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可以逃，可以求救，甚至可以報警。”許立峰將手機丟到張馳身邊，躺在散發著黴味的旅館床上，閉起眼睛等待張馳的回答。
“為什麽要把選擇權丟給我？”無視手邊的手機，張馳起身將房門鎖好，回到床邊直直盯著許立峰，手中握著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脆響，“難道不是應該把我鎖起來，扼住我的脖子，強硬的逼迫我留在你身邊嗎？”
感受到床鋪的震動，許立峰張開雙眼側頭去看，微瘦卻形狀美好的腳踝就在眼前，曾經磨破的傷口還留有一些淡紅色的痕跡，引誘著他不禁親吻上去，雙手握住修長的腿腳，親吻一路向上，虔誠而又柔情四溢。
“把我鎖起來吧。”被炙熱的親吻惹得不斷發出窒悶的歎息，張馳彎著身，附在許立峰耳邊輕聲說著蠱惑人心的話語，“一起逃吧，讓我成為隻屬於你的獵物。”壞掉了，瘋了，不正常了，這樣的自己要如何回到所謂正常的世界裏繼續生存？
交纏的唇舌吞沒了太多未能出口的言語，毫無章法的觸摸彰顯彼此的焦躁，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確認彼此存在的方式。
張馳發現，許立峰很喜歡在情動之時親吻自己眼角下的淚痣。
許立峰發現，張馳很喜歡在忘情之際啃咬自己肩膀上的疤痕。
晃動中，鐵鏈碰撞出破碎的音符，掩蓋了張馳喉間溢出的歎息與輕哼。許立峰有些不耐煩的拉起鐵鏈，在手臂上纏了幾圈，同時也自然而然的將張馳被鎖住的腿抬高，讓彼此更加緊貼在一起。
“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生活吧。”
“真的可以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