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節
不過五年,其中除了開始的幾日,他們可有五年不曾見。而那之中他們都是在青樓楚館喝酒,這和尚回來花街?別說笑了。那唯一一次……
影疏心中困惑,她回道:“那蛇妖遲鈍的很,喜歡?嗬,倒是我告訴過他喜歡是你當真喜歡上一個人時才會明白的感受。”
……
白素貞靜默半晌,才到:“可否問,那人是誰?”
法海低垂了眼,“你手中那把紅鞘劍的主人。”
白素貞默然,他低聲道:“禪師是素貞見過最遠離塵世,不染塵埃不沾七情六欲的人。對於此事,您又何須懂得呢?”
法海握緊了手中持珠,隻是道:“他曾問我……”
“禪師說了,是曾問。再說,我想便是我說了,您怕也是不會懂得。世態百千,這兩個字與不同的人皆有不同的意義。況且這兩字於您而言怕也是無足輕重,聽了反而汙耳。您又何必懂呢。”
他,不需懂嗎?
法海沉默的站在塔門外,片刻後,道:“我確是不知何為,喜歡。隻是,他曾問。叨擾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回到小院。
桃花已落了大半,他蹲下身挑揀著幹淨完好的放進小小的香囊,每放入一片,金色的佛力便注入一分。待放滿一個香囊,他便收好,在走回房間將花囊放到錦盒邊上換下昨日的。
春時桃夏時荷秋天他不愛菊便找丹桂,入了冬,有梅尋梅,梅未開便找來竹葉替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春冬交替輪回,便是他的半生。
已經入夜,和尚在床邊坐下。他凝望著小小的錦盒,隻是看著,不說話。
一線月光透過玄窗,外頭是紛紛揚揚的桃花,裏頭是似曾相識的畫麵,一人沉沉睡去,一個兀自望著。隻是那條蛇不會醉醺醺不安分的裏外翻滾,法海能看著的也不過一隻錦盒。
法海坐了一夜,第二日梳洗好,披上□□,佩上持珠掛珠,來到雷峰塔前。大紅衣袍的當今狀元攜百官救母而來,而法海隻是一個局外人。
半路上遇見了小青,她已跟隨觀音大士修煉,也是她的造化,畢竟這世上這般幸運的妖冶是少數的。
堪堪到雷鋒塔的門前,李公甫一家人正陪著許士林跪在塔外,李公甫一見到他便衝上來罵了。
“法海,你這個老禿驢,你要不把我弟妹放出來我就跟你拚了!”
小青一見趕忙攔在法海身前,“不要這樣子啊,姑老爺。你不要再生氣了,法海禪師雖然無情,可是他並沒有逾越之舉。”她望向遠處,似乎是在回頭看曾經的滔天大水,“水漫金山,我和姐姐卻是殺害了不少生靈。我們收到懲罰,也是應該的。”
李公甫並不明白小青口中之意,“青姑娘,你變了。你怎麽今天幫著他說話呢?”
李公甫手指著隻是站在一邊,好似天崩地裂都會一直從容鎮靜的法海。
法海低垂眼眸,不論是小青的阻攔還是李公甫的大罵於他而言都不過風拂過耳,浮雲罷了。他來是因為他知道這是白素貞的機緣,也知道自己該等的也等到了。若非如此他不喜歡湊熱鬧。
小青搖了搖頭,不欲回答。
恰是此時天顯金光,觀音自天邊出現,手持玉淨瓶,立於空中。
所有人瞬間一驚。
而法海隻是一手禪杖,單手合十,這個人已經是耄耋之年,眉須皆雪白。可性子如同他身上的僧袍數十年如一日的白雪一般,淡漠鎮靜冷清。
聲音平靜無波瀾,“弟子法海,參見大士。”
觀世音微笑一點頭。
許士林跪在地上,連忙行禮道:“觀世音菩薩,你大慈大悲。快快放我娘出塔,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一聲哭求一叩拜。身邊的人也跟著他行禮。
觀世音菩薩一身白裙,上紋青竹,清淨雅致,栩栩如生。
“新科狀元許士林。”觀世音開口。
許士林連忙答應:“弟子在。”
“汝母白素貞違背當年報恩之誓言,複又水漫金山,殘害無數生靈,理應長禁雷峰塔中嚐盡苦楚。直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幹,方可出塔。今本座念你一片至誠至孝之心,而白素貞先前亦行醫濟世,積修了不少功德。所以,特來解其禁錮,赦其出塔。”
許士林大喜過望,又是一頭磕下,“謝謝觀世音菩薩,謝謝觀世音菩薩!”
李公甫一家以及小青也都紛紛道謝行禮。
觀世音轉過頭看向一直一語不發的法海。
“法海。”
“弟子在。”
“立刻釋放白素貞。”
法海略低眸,道:“尊法諭。”
許士林望眼欲穿,看著法海起身,對著塔門道:“天將,開啟塔門,放白素貞出塔。”
片刻後,出現在門邊的現是守塔神將,後麵,白素貞跟隨而出。
她望著許久不見的青天,咽下萬般複雜。對著法海合十一禮,法海回禮,後退一步,他欲離開了。
小青此時離門邊最近,白素貞上前握住她的手,叫道:“小青。”
法海再次對著觀世音行了一禮,塔門已開便沒有他的什麽事了,再過片刻許仙也會聽到消息幹回來,此樁事便算了結。
觀世音見了開口道:“白素貞,你與許仙尚有三天的情緣未了,你可前往金山寺接他回家。待文曲星小登科之後,恩準你回到天庭。”
所有人皆再次跪拜。
“謝觀音大士。”
觀音大士微笑以應。
她轉過頭,又對法海道:“法海。”
法海抬眼望去,“弟子在。”
“你此一生降妖除魔,匡扶百姓,功德圓滿,三日後前往錢塘一同與白素貞歸於天庭。”
法海低頭行禮,“是。”
觀世音見了,心下一歎。悄然而去。
觀世音離開,法海也起身,轉身便要回自己的小院,不想又被小青叫住。
當初的小青蛇如今已然沉穩,她到法海麵前微笑著一禮,道:“禪師,十六年前您曾問我,若為一個人落淚是否變是喜歡。今日我回答,這世間的情感說啦複雜得很。但若能為一個人落淚就算不是摯愛,也是摯交摯親。晚了十六年的回答,也不知算不算遲。”
法海抿了抿唇,搖了搖頭,道:“貧僧不明白。他曾問……罷了。還是,多謝。”
說完,他合十一禮,不欲再談,轉身大步離開。
小青望著法海的背影疑惑的蹙了蹙眉。那一邊白素貞喚她:“小青。”
小青連忙回頭跑過去,“誒,姐姐,我來了。”
他們的故事,圓滿落下。
桃花紛紛落盡,枯枝顯露。
章十二:何謂喜歡?來生不見
法海徑自走回房裏,他反手關上房門,從櫃子裏取出金沙、黃紙、白瓷碗、匕首依次放到黃花梨木的書案上。兩張黃紙用鎮尺壓好,金沙仔細的測量好倒入小碗,然後用匕首一刀劃破左手四指。匕首鋒利,血一下湧了出來連成一線落在小碗裏。
法海麵無表情的用書案上未曾用過白雲筆將金沙與血液攪拌均勻,看差不多半碗才收了手,隨意的包紮了一下。
他盯著桌上的碗,似乎是在發呆,好一會兒後才走向床頭。那裏,有一隻舊錦盒還有一袋桃花。
他垂著眼,望錦盒望了好半響才想起來伸出手,指尖已經按在盒蓋上了,接下來隻需要將它打開。
法海摸索了一會兒草找到那條縫隙,他想將它打開,又頓住了。他收回收,指尖金光閃爍,眼見著耄耋之年的老人一點點在金光的包裹下化成了清俊的和尚。最後他放下手才緩緩的將那條縫隙越拉越大。
……裏頭睡著一條筷子粗細的赤煉。殷紅色的蛇鱗,在幾縷光照下熠熠生輝,十分的漂亮好看。
是。他隻是睡著了。再過一會兒,他就可以醒來了。
法海俯身擋住透過窗紙射入的眼光,從袖子裏都出一條約兩指寬的黑布條罩在赤煉的眼睛上。看起來十分樸實無華的一條布,在罩上赤煉眼睛的那一刻竟主動縮小成了最適宜的大小,擋住了它的眼睛又不會悶著它。
法海給赤煉係好帶子後再將那蛇捧出來放到床鋪上。他將佛力注入赤煉的體內,凝視著筷子粗細的蛇化成了一個著著桃花色衣衫的人。他頰邊有一個深深的酒窩,桃花般的眉眼。
衣襟、袖口和腰封都繡了一朵朵豔麗的桃花,燦爛開放永不凋敗。是殷瑟一慣喜穿的那一種。
可惜黑布擋住了那一雙眼睛。
窗帷剛好將刺目的光全數擋住,法海索性又將黑布拿了下來。
也不知道他取下黑布有又什麽意義,隻見他將布條放到殷瑟的枕下,然後轉身去取來已經有了半碗血的碗。
他蹲下身,握住蛇妖冰冷的手,割破了他的拇指,從中擠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