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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VIII.諾亞臥室

  一縷微光,自窗外的晨曦滲透過窗簾的間隙。似是能看見光束中飄揚的微塵。橫亙在床上,猶如匹練,將熟睡的輪廓映得清晰。白皙的皮膚似亦泛著柔和的暖光。


  費恩緩緩睜開眼,正對上那雙正看著自己的棕色眼眸。


  他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定義,但似是真切地從那雙眸子裏看到了愛意。


  “早安。”諾亞伸手揉了揉費恩已經淩亂的頭發,“有沒有不舒服?”


  轟。費恩的腦海中突然炸開了昨夜瘋狂的種種,那個地方仍帶著酸澀,他卻搖了搖頭:“沒有。”然後下意識地蜷起了雙腿。


  “去洗個澡吧,會舒服一些。”諾亞說著從被窩裏鑽出來,坐起身。


  隨著被子的滑落,費恩暗暗小吃了一驚。昨晚太暗,沒細看過他的身體。雖然知道諾亞一定不是那種整天坐在辦公室裏腆著啤酒肚的發福大叔,但對於一個快到中年的男人來說,那身飽藏著力量的肌肉也太完美了些,那麽堅韌的肌肉線條,將雄性動物所能具有的巨大魅力發揮到了極致。與此同時,零星綴在其上、已經開始變成淡色的傷疤更讓這具身軀多了幾分野性的、侵略性的意味。


  諾亞閉起眼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果然還是會有影響。他想道。轉頭便看見了費恩那驚訝中帶著些嫉妒的眼神:“想什麽呢?”


  “啊,沒有。”費恩回過神,想到他剛才的動作,“您……不舒服?頭疼?”


  諾亞搖了搖頭:“我會告訴你的。去洗澡吧,你的衣服在外麵,應該還沒有髒。其它我給你拿我的,你先穿著。”


  “好,好的。”費恩顯然還不是很適應這種比較親切的說話模式,一時有點結結巴巴,“謝謝您。”


  嘩啦。被子一掀,諾亞翻過身壓在他上麵,伸手捏住費恩的下巴,“小家夥,以後私底下跟我講話再使用敬語,我就操翻你。”


  費恩望著那張臉上頭一次露出的狡黠笑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而且之前裹在被子中還未發現,自己赤裸的身體上布滿了尷尬的紅痕。


  但隻有一瞬,隨後諾亞又恢複了那副正經的表情,鬆開手用大指蹭了蹭費恩光滑的臉頰。費恩學乖了,迅速地翻身下床,忽又想起了些什麽似的,突然蹲下身從床腳那一堆昨晚被隨意扔下床的皺巴巴的衣物中非常準確地抽出了自己的褲子,窘迫地套好。背對著的諾亞望著他紅紅的耳根發出一聲輕笑。


  “浴室在那邊。”諾亞忍住笑道。費恩匆匆點了點頭,快步幾乎是衝進了浴室。


  他並沒有認為,脫掉一分鍾之前才穿上的褲子是多此一舉,即便他仿佛記得昨天晚上都被他看光了。


  熱水澆下來淋濕頭發與身體,他在水霧中閉上了眼。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眼眼下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覺得就算睜眼之時認清隻是大夢一場,他也認了。


  就算不舍,他也認了。


  畢竟現實總是那麽的乖戾。沒有心想事成的童話,也沒有莫名其妙的眷顧。


  他咬緊了牙關,躊躇著睜開眼。緩緩地,水流進了眼眶,將視線完全模糊。


  流進水的感覺很不舒服,但費恩仍然定定地將那雙水汽朦朧藍色瞳孔的目光投向這個完全陌生的房間。陌生,但是溫暖,仿佛每一寸瓷磚都有他的觸摸存在。


  大約十二個小時前,那個男人還是他的上司他的長官,他一生也不會妄想交匯的另一條生命線。而現在,他的呼吸他的掌紋,他深潭般眼眸中浮現的笑意,都完全融入血脈骨髓之中,再不能剝離出生命。


  他的手有些顫抖,伸到大腿邊狠狠一掐!好疼啊。他從鼻尖一直酸到眼眶,驀地一熱,不是因為疼。


  那應該是水吧,一直淌到唇邊,不鹹。


  “費恩?”門外的聲音透過水聲,“水熱嗎?”


  費恩壓低聲音,生怕被聽出自己濃厚的鼻音:“嗯。比我們那裏好多了。”


  男人沒有說話,但費恩猜他一定是放心地點了點頭。他找到清洗頭發的用品,隻稍微取了一點,搓成泡沫抹在金黃的發絲上。閉上眼用指腹緩緩按摩著頭皮,難得地感覺這麽愜意。


  都是真的,太好了。


  諾亞抱著手臂靠在外麵的門框上,耳邊是門內淅淅瀝瀝的水聲。


  “費恩,你想知道麽?”


  “什麽?”


  “關於我的事。”


  “……嗯。”


  諾亞頓了一會兒,似是稍微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我的父親也曾是一名優秀的軍官,但是,他在大戰中犧牲了。索姆河,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不過我想你應該聽說過那個地名。我原來的誌向是學習機械,那之後,盡管我們的軍隊被削減,我還是進入了軍事學院學習,然後畢業。


  “從那之後,我一直在陸軍中服役。是的,國防軍,你沒聽錯。我參加過閃擊波蘭的戰役,對我來說軍人的尊嚴莫過於在服從安排,完成任務,我恪守這樣的信條。”


  “可為什麽……”費恩的聲音從水聲中透出。諾亞苦笑著搖了搖頭:“別急,中間有些事可以不提。直到前年,我的部隊被編入由倫德施泰特元帥指揮的南方集團軍,東進執行巴巴羅薩計劃。”


  “紅胡子計劃?”“是的,那真是我作為軍人,最熱血的時刻。”


  “可是,就在不久之後的基輔會戰中,我負傷了。”諾亞歎道,“爆炸在我不遠處發生,彈片打入了我的頭。要是有一點點偏差,我就犧牲在那裏了。”費恩吸了一口冷氣,忽然想起昨晚無意之間摸到他的頭發間窄窄的一隙傷痕:“你的疤……”


  諾亞笑了笑:“是的,是的。當時經過搶救和調養我還是恢複了,不過這小東西還在我腦袋裏沒能取出來,我時常覺得這是比勳章更為榮耀的存在,盡管他們還是頒給我一枚戰傷章。”


  費恩正在清洗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捂住有些刺痛的心口。但他沒有發出任何響動,門外的諾亞便自顧自講了下去。


  “傷差不多無礙之時正值莫斯科鏖戰,我急於回去作戰,卻突然收到上麵的命令,我被調離了與蘇聯交火的前線。”“因為……傷的原因?”


  “那隻是一方麵,我也曾那麽以為。但萬萬我沒有想到的是,召見我回柏林的人,竟是海因裏希.希姆萊。”


  費恩大概已經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於是諾亞接著道:“養傷時我就收到了信函,通知我將被從國防軍抽調入黨衛隊骷髏軍,可那是我連正式黨員都還不是。我的回複是我願意服從安排,但我的身體狀況不至於退下前線,因此我申請繼續領導我的部隊進行作戰。不過很顯然他們忽略了這些。”


  “所以,你去了柏林?”費恩問道,“見了全國領袖?”


  “不,我沒見到他。”諾亞道,“不過在回國之前,我先去了布拉格,在那裏,我見到了海德裏希。”


  “萊因哈德.海德裏希?”


  “沒錯。就是他。也是他告訴了我被調任的安排,目的,但沒有原因。在一月底的‘萬湖會議’上,他們擬定了種族滅絕的終極計劃,根據希姆萊的指示,他們需要遣人前往波蘭執行這一計劃,而那個人,就是我。我回國後迅速宣誓成為黨員,之後就來了波蘭,接管這一切。”


  費恩用水衝刷著身上的泡沫,看著它們隨水被卷入地板上那個小小的漩渦。他曾接到通知擔任新任指揮官的副官時,他還一度以為是黨衛隊上級的高管。但從見到諾亞的那一刻起,就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軍人氣質,以及眉宇間的硬朗,目光中難掩的鋒芒都不是普通軍人能夠比及的。


  “毛巾在左邊架子上,是新的。”聞得水聲漸小,諾亞也放低了聲音,“也許是因為信任才將我調轉到這裏,我從未想過辜負上麵的信任。但在我看來,比起為了疆土開戰,有關於種族滅絕和屠殺根本就沒什麽意義。我曾經努力嚐試將這裏改造成勞動營,沒有用,連我手頭的供給都對不上數,別說那些犯人了。吃不上飯的人能怎麽勞動?”


  費恩擦幹身上的水珠。他想起諾亞初到奧斯維辛時,曾非常關注生產量的變化,以及補給品配給的問題。那時為了查清軍隊中對補給品的腐敗問題,費恩差點沒跑斷腿。現在終於弄清了這一切的緣由。


  他把毛巾展開,稍稍擋住身體的私密部位,聽得諾亞道:“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明白,隻要不是神,權力之上總會有更大的權力。再這樣的境況下,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在這裏也一樣,我可以盡我最大的努力去保護你,但,我實在不能向你發誓,即便我是指揮官。你看那些集中營裏的蓋世太保,一天到晚仿佛遊手好閑,他們不隻是在監視犯人,也是在監視我們,哪怕對猶太人表現出一絲憐憫,都會被判為對帝國的不忠誠。”


  費恩擰開門把,剛好諾亞轉過身站在門前,用手撐著門框,俯下身以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與他對視,緩慢、清晰地道:

  “所以,你隻看到我們對猶太人的殘酷的話,就該想想,犯人之中,也有上級對下級的剝削,如果我們不這麽做,就會受到來自更高層麵的壓迫,就算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繼續這項工作。我們現在表現得冷酷無情,和他們在肮髒的營房裏為了麵包爭得頭破血流,本質上沒有區別,隻是我們在鏈條中剛好處於上麵的一環,都是為了生存下去。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今天白天去打球賽,累了一天,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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