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溫士鬱聽罷果然臉色一緩,道:“這鋪子我可好些時候不去了。”
“那地方怪得很,哪兒像個鋪子。”溫酌一邊嘀咕,一邊把淘來的古籍捧給他爹。
溫士鬱搖頭笑道:“薛雍看著是個貌不驚人的雜毛老頭,想當年那蠹魚齋的匾還是霜君給他題的,便是陛下都要給他幾分薄麵哩。”
溫酌大吃一驚,還要再問,溫士鬱已懶得回答,專心看起手上的書來。溫酌隻得按下好奇,諂媚道:“這本古籍看來艱深晦澀,想來也隻有爹這樣精於文道的學士才能參透其意。”
饒是溫士鬱半生受得無數阿諛奉承也及不上寶貝兒子的這番誇讚,他心裏頗是熨貼,嘴上偏還要謙虛,教訓道:“巧言令色非君子,此話太過。”說完又怕打擊了兒子,又讚道:“想不到你還頗有幾分眼光,竟能淘到此等善本。”
溫酌汗顏道:“兒子哪能有這等目力。原是榮櫟表哥找著的,我記著爹喜好古籍,就給您送來了。”
襄陽侯聽了兒子將自個兒放在心上,自然是喜上眉梢,又向溫酌解說了許多文論,教他文章之道。他倒確是真才實學否則也難得皇帝的器重,溫酌也是虛心請教,父子兩個足說了小半個時辰,直到茶涼了才盡興。
溫士鬱過了一回父教的癮,見兒子乖順好學,心裏更添自豪,對溫酌斟酌道:“楊夫子學識淵博,為人謹介,隻是有時難免有些迂腐。你這向用功太過閉門不出也不是長遠之計。
爹雖不喜你在外同那些個混子胡鬧,也不至於因噎廢食,這官宦子弟間該有的應酬也不必都斷了。”
溫酌想了想,答道:“常言道坐井觀天,不知榮枯。孩兒這些日子雖跟從楊先生讀書寫字,隻是天天關在家裏,又忘了前事,於京城世情上仍是不大通,很是茫然。”
溫士鬱閉了口,忍不住歎了口氣,半天才道一句:“教子成於苛,毀於疏。是為父耽誤了你。”
溫酌乍一聽溫士鬱的自我反省很是吃驚,心裏嘀咕他爹是個什麽意思。
其實襄陽侯初時於教子上乃是嚴父的典範,溫酌三歲蒙智已是極早的了,隻是受著母親和祖母寵愛,難免有些驕縱,性子耐不住些。學業上雖沒什麽大才,也不至於桀驁不馴。
誰知長到八歲上一年裏接連失了母親祖母,這等打擊不消說孩子,連大人也未必能受得了,不知哪天忽然發起高燒病倒了,昏睡了足有月餘,不知請了多少名醫吃了多少藥,連上京周圍但凡有些靈驗的寺廟道觀不知得了多少香火孝敬。
不管是起了藥效,還是神仙顯靈,總之世子的病好容易好了,卻把襄陽侯嚇得改了脾氣,隻一味寵溺,再不敢對這孩子嚴厲,這才生生把溫酌寵成了不思進取的紈絝。
溫酌哪裏知道這些,隻見他爹神色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麽,便試探地說道:“爹這是哪裏的話,先時是孩兒糊塗,一味玩樂,不思正途。如今已然迷途知返,定會勤加磨練,不負爹的期望。”
表忠心這個事倒是百試百靈的,襄陽侯聽他這麽一說,當即道:“說得好。既如此,你可不要辜負了為父的一番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