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若說上官九是個容易死心的卻是錯了。
彼時因著成日浪蕩不羈衛尉寺少卿早將兒子早一頓打晚一頓抽,關禁閉跟吃飯似的,架不住這兒子天生就是這麽個性子,氣得這當爹的打死他的心都有了,怎奈他老母親最是疼愛這個寶貝長孫,心肝兒肉似的,急得要跟兒子拚命。好事不出門這醜事卻關也關不住,這上官少卿也是認了,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這混賬兒子胡鬧去了。虧得上官九雖好玩樂,卻是個眼珠子快長到天上去的,等閑並不看得上什麽人,倒也沒惹出什麽大事來。
隻說上官九自在汝南侯太夫人壽宴上瞧見溫酌,倒像丟了魂似的,同曹三有一句沒一句喝了會子酒,這才渾渾噩噩地回了家,連他爹罵他在壽宴上學那下九流扮花旦演那沒臉皮的下賤女子丟了上官家的臉麵時也一隻耳進一隻耳出。他爹瞧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來氣,又嗬斥幾句便拂袖去了。
上官九倒在榻上由著侍女給他脫靴洗漱,眼前卻又仿佛看見溫酌嗆酒時那張豔若桃花的臉,心都跳得快了幾分。便說這世上原就是一物降一物,上官九昔時何等自傲,這時若溫酌在他麵前,也都化成一腔柔腸了。
溫酌自然不知這“故友”這等肖想自己。從汝南府回來時天色都暗了,溫酌因喝了酒頭疼得厲害,他奶娘劉媽媽便煮了酸梅湯給他喝了打了個盹兒。晚飯也不過略用了些粥,溫酌因著成日忙於禮部的政務,楊學知交代他的功課已拉下不少,這時便在書房裏用功。他院裏如今清靜地很,除卻劉媽媽,另有四個丫鬟各司其職。
時值六月,天氣已然熱起來,攬雲給他開了窗拉了櫥紗,便能在屋裏隱約聞見院子裏梔子花的香氣,又點上了安神驅蟲的熏香。溫酌靜靜心心練了一回字,看了會書,抬頭欣賞窗前樹梢上的月色,這會倒是很能體會歸有光的“風移影動,姍姍可愛”了。
溫酌喝了口茶,麵上有些自嘲,如果以前有人對他說有一天自己將會坐在雕梁畫棟的屋子裏,做個錦衣玉食生活的公子哥的話,他一定會以為是蠢話瘋話,而如今呢?
這上京不再是陌生的影像而成了他鮮活的生活,溫酌摩挲著手上的筆繭。
昔日同父母哥哥一起住在陰暗的舊院子的時光日漸模糊,連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誰了,是陳銳還是溫酌?抑或說陳銳其人不過是溫酌暈眩時的夢境?
溫酌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反倒是被外頭的動靜打斷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