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殷鶴晟進屋時見溫酌提筆在紙上描描畫畫地忙活,見他神情專注便沒出聲打擾,隻站在他身後看了會。他畫的乃是一架投石機,這投石機與大歆軍中所有十分不同,部件繁多構建細致,若單單如此倒也罷了,偏偏溫酌錦上添花畫了好些小人在一旁做運作狀,一個個頭大身小毛發稀疏身穿短褂說不出的怪模怪樣,殷鶴晟見他畫得生動不由笑起來。
溫酌被他驚了一跳,這才發現是殷鶴晟在自己身後,不由諷道:“堂堂的洛王殿下進門也不出聲,嚇我一跳。”
話雖如此,他臉上卻帶著笑意,外頭陽光透著紙窗照進來的光線十分柔和,讓他顯得愈加明媚。
殷鶴晟亦是笑,拿過他那畫翻看幾頁,除卻最上麵那頁是投石機,另一頁畫了一人坐在一架兩輪的三腳架上殷鶴晟也辨不出是什麽,另有一張倒是沒人,乃是畫了一張床子弩隻是也精巧異常,乃是三張大弓拚合而成,溫酌比不得榮櫟,畫工稱不上精細漂亮,不過是漫畫水平簡單直白。殷鶴晟略眯了眯眼,心裏倒也領會了溫酌的意思,嘴上卻打趣他道:“今日才知道阿酌不但有才智,想不到還有這丹青妙筆!”
溫酌也知道畫得不好,被他一逗便有些惱羞成怒,忙想從他手上搶回來,說:“給我給我,我隨便畫著玩的!”
殷鶴晟見他不好意思笑意更深,溫酌被他瞧得不好意思,隻覺臉都快燒起來了,恨道:“你再笑,我把你也給畫上去。”
殷鶴晟湊趣道:“這有何不可。我往日隻當你偏愛食趣,想不到對兵器也有所涉獵,可見是個風雅人物。”
這話是誇得過了。溫酌再如何有意趣也當不得如此評價。隻是這誇人的倒不覺著什麽,被誇得臉已通紅,咳了兩聲,讓丫頭給端了茶來。
兩人坐了喝茶,溫酌忍不住又開始沒話找話。
“說起來我還要謝你前幾日給我送來的廚子呢。這菜做得絕了,要不是你家的廚子,我都想幹脆把人扣下得了。”
殷鶴晟大方道:“你若喜歡,我明日就遣他來。”
溫酌恐他當真,忙道:“還是算了,不過做頓飯我爹已嫌我多事了。要是搶了你的廚子說不得他就得打我了。”
殷鶴晟揶揄道:“你爹舍得打你?”
“這誰知道啊,若是得罪了洛王殿下那說不定不打也打了。”
溫酌和殷鶴晟早已熟稔,身邊也沒外人,說起話來也全無尊卑,簡直把殷鶴晟當成與他同輩的榮櫟一樣對待了,偏殷鶴晟見他說話時靈動俏皮的模樣就喜歡。溫士鬱要打他的話殷鶴晟壓根不信,卻是忍不住捏了他的臉寵溺道:“貧嘴。”
溫酌嘻嘻一笑,伸手去推他手,才推了一下忽的手就被殷鶴晟攥住了。
他正是一抬頭,卻看殷鶴晟兩眼正定定地望著他,忽然覺得心裏就被填滿了似的暖融融的,一時間竟也是怔住了。
兩人默默無言,憑著外頭的日光透過窗欞在頭上臉上身上投下斑駁的影,隻這一瞬溫酌的腦子仿佛空了,隻覺得殷鶴晟的手溫熱地握在自己手上竟好像滾燙無比,既怕這日影快了來不及把此時此刻的每個細節記在心裏,又怕日影太慢了讓自己醉死在此地。
“你已經知道了。”
殷鶴晟陳述道。
洛王的聲音一直是磁性悅耳的,這時落在溫酌耳中卻是難以消融。
“是。”
溫酌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猜陛下一定會選你。”
殷鶴晟笑了笑,仍是握著他的手。
“為什麽?”
溫酌彎起嘴角,他心裏沒來由地就是相信殷鶴晟,不管太子、涵王如何,他總覺得殷鶴晟一定有辦法。然而這話未免肉麻,溫酌卻是說不出口。
他忍不住含糊道:“殿下總有辦法的,不是麽?”
殷鶴晟笑了笑,伸手把他拉進自己懷裏。
這懷抱讓溫酌忽然有些失神。
他聽見殷鶴晟的笑聲從頭頂傳來,說:“這還應謝你。”
“啊?”
原來還是先前那些外番作物,讓洛王私底下遣人種了,如今才不過幾月已成熟了,確實簡單易種產量驚人。這事瞧著尋常,卻是關係著民生根本的大事。若推恩於民,將惠及天下,乃是名垂千古的好事,饒是今上也不由喜形於色很是讚了洛王幾句,說他行事細致周密,以民為本,“理會政務頗多佳績,有汝立於朝堂,朕心甚慰。”
殷鶴晟雖得了誇獎,倒不敢獨自居功,又說了乃是溫酌進言方有此節。皇帝如今對溫酌的印象好了很多,不過倒沒立刻召見他,而是點撥了洛王幾句讓他知人善用雲雲。
這些話的隱含意味再明白不過,盡管殷鸞晁尚未廢立,父子兩人都仿佛都裝著傻,並不將話挑明了,然而卻又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殷鶴晟並不會把這些事巨細無遺地說給溫酌知道,隻是撿了那些跟他有關的說了。
“再過幾日,點了兵就要開拔。”
溫酌整個人被他擁著早都傻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時終於忍不住回抱住殷鶴晟,半天才擠出話來。
“我方才畫的那些,我本想著於戰事上或者能有些幫助。隻是如今會不會有些晚……”
殷鶴晟忽然俯下身擒住他的唇舌,他的話全被堵在口中。兩人交纏了良久,竟險些令人把持不住,殷鶴晟這才將人放開,拍了拍他的背。
“不晚。我帶著,到時定能用上。”
溫酌來不及害羞,心裏忽然泛起一陣甜蜜的心酸。
“你一定要凱旋!”
洛王殿下應了聲,在他的額角輕輕地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