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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大清早,烏達還迷迷瞪瞪的,外頭便進來兩個武人打扮的漢子說是要包下客棧。掌櫃的聽了簡直喜上眉梢,忙招呼著一眾小二收拾忙活。


  兩個武人給了定金後四下查看一番,便又走了。


  這二人穿著光鮮,說話帶了京城口音,烏達等人免不了悄悄議論,心說這住店的客定是京城來客,身份也必是非富即貴,不然怎麽用得起這樣的護衛?

  果不其然,臨近晌午,一行車馬浩浩蕩蕩地過來,一時間揚塵四起,人聲鼎沸。


  仍是早間那兩個武人先跨進門,又有旁的侍衛一齊湧進來。幾人分頭在客棧例外查探一番,又出了去,想是要同那馬車上的貴人稟報。


  烏達幾人哪見過這樣陣仗,不由都縮了縮頭,隻是心中有對這不曾謀麵的貴人諸多好奇。一會功夫又見幾個小廝模樣的提了箱籠進來,在那武人的指引下,抬至樓上天字號廂房。這時方見兩個年輕姑娘擁了一人進得門來,烏達眼睛竟是一亮,他這一生還未見過誰家女子生得如此俊俏,隻見那兩名女子梳得雙環髻,一個頭上簪了桃花樣的珠翠銀釵,一個別著細娟頭花同鎏金祥雲,身上俱著緋紅襖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烏達心中不免豔羨,心想這兩個女子定是中間那人的姬妾。


  兩人扶著人緩步進來,將屋中打量一番,臉上不免露出嫌棄,其中一個對那人道:“公子且在這裏歇歇,我和樂竹先將屋裏收拾一番。”


  那人微微點頭,才坐下不由一陣咳嗽。


  兩個女子忙將他鬥篷帽子揭下,輕輕給他拍了背,用帕子接了痰。


  烏達這才看見那人不過是個少年,生得唇紅齒白,心下惡意想道生來富貴又有甚麽用,還不是個癆病鬼。


  他偷摸躲在一旁偷看,不想被那癆病公子的小廝瞧見,喝道:“你這廝偷偷摸摸躲在暗處看甚麽!”


  烏達被一下點穿再藏不住了,被掌櫃的一腳踩在屁股上,說著腿一歪便滾在地上摔了一跤。


  掌櫃連忙賠笑道:“貴人且息怒,這鳥賊子不開眼衝撞了貴客。我這就趕他出去。”說著又在烏達屁股上踢一腳,喝道:“不長眼的東西,杵在這作甚,還不給我下去幹活!”


  書勤皺了眉頭,抱怨道:“都怪杜大人急著趕路,讓公子受了風寒。他自己倒好,撇下咱們自己先走了。”


  這癆病鬼正是溫酌,他忍不住又咳了兩聲,對書勤隨意擺了擺手,道:“這哪兒能怪得了他!還不是咱們人多走得慢。”


  因著溫酌頭一次出遠門且又是染州那樣冷僻偏遠之地,溫士鬱尤為擔心,因此他這一行人馬除卻護衛,連帶小廝丫鬟,足有十五人,再加上車馬,可謂陣勢浩大。相形之下,杜昧隨行不過四人,兩相比較簡直令人無語。


  況且杜昧此人乃是禦史台一絕,與他相處可謂難之又難。瞿讓雖也是禦史出身,舌戰無數的朝中嘴炮,相比杜昧殺傷力還略顯不足。


  杜昧乃是上京本地人,表字晦明,坊間人送外號“王八杜昧”。


  這倒不是因為杜昧冠上綠雲,實乃王八咬人不鬆嘴之故。杜昧比之王八,更是咬死不償命。此君自入禦史台,被其參奏下台革職的炮灰足有七八位,偏這位冷麵神平素不喜結交,朝中眾人見其油鹽不進也是頭疼。因而杜昧雖少年及第又在官場飄搖近十年恪盡職守,卻半點沒升官,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這位不討喜的性格。


  溫酌既撞上了他,這一路上雖被侍衛仆從眾星捧月一般顧著,也稱得上難挨。誰料途中一場風雪,杜昧執意趕路,他自己是半點沒事,溫酌卻是染上了風寒。杜昧眼瞧這襄陽侯世子成了病秧子,不說噓寒問暖,反倒是甩甩衣袖,自個兒先走了。


  這正是如此,書勤不免忿忿不平。便是白易也感慨這位大人耿直得像塊石頭,少有這樣做官的了。


  杜昧一行人走得快,先行去了驛站。溫酌趕不上他,這天氣露宿郊外是要凍死人的,所幸他手底下差遣的人各個精細伶俐,不過小半天功夫便尋著這麽個歇腳的地方。


  倒不是說他公子哥講究,這年頭出行不便不說,這衛生條件也是令人堪憂。侍玉樂竹兩個忙活著給他收拾屋子,好不容易擦洗幹淨些了,才請他上去。一眾侍衛小廝一路上也累得不成樣,有了歇腳的地方人人都鬆了口氣。


  客棧裏的夥計們卻被使喚得團團轉,一會要燒熱水,一會要買菜買肉,掌櫃的雖點頭哈腰累得夠嗆,到底一下賺了個滿,笑得見眉不見眼的。


  烏達因著冒犯了貴客,被掌櫃的轟出來牽馬。他嘴裏忍不住咕咕噥噥罵罵咧咧的,耳朵卻豎得老高想知道這一群人的底細,便聽兩個喂馬的侍衛閑來聊天,他慢吞吞在一旁聽壁腳。誰料這才曉得這裏頭那位癆病鬼公子竟是京城裏頭有名的襄陽侯的兒子。他張大了嘴,一臉不可思議,直叫冷風灌了一嘴。


  依著烏達的見識,他這輩子見過頂有身份的人也不過是縣太老爺罷了,如今竟見著了襄陽侯的兒子!襄陽侯是什麽人?那可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


  烏達一下子把掌櫃踢他屁股的事都拋在腦後了,他心想這要是把這位少爺伺候好了,該能給他什麽賞呢?

  他兀自高興,咧著嘴不由自主地笑,然而卻完全不曾想自己已遭了貴客的嫌棄。等他將馬都拉進了草棚,又圍著烏木馬車轉了一圈仔仔細細端詳過一番,甚至引起了車夫的警覺,這才悻悻地走開了。


  剛要進門,門前緩緩來了個戴著鬥笠的男人,這大冷天裏,他不過穿了一身半舊的粗布靛藍短打,連個襖子都沒,腰裏別著一把半長不短的刀套在一個半新不舊的牛皮鞘子裏,腿上沾著塵土的裹腿,一看就個跑江湖的窮酸,半點不能跟屋裏那些打扮光鮮的侍衛比。


  烏達不由攔住他,道:“對不住。今個兒客棧已被人包了。”


  他嘴裏雖說對不起,臉色卻完全沒有對不住的意思,甚至於還有點看不起的嘲弄意味。


  窮酸用大拇指將鬥笠微微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口潔白的牙,笑了笑,客氣道:“大哥,您看這天寒地凍的。我不過就是打尖罷了。不必趕我了罷。”


  烏達這才看清,這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雖穿得寒磣,整個人卻透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精氣神,尤其是一雙眼睛,漆黑透亮炯炯有神。對著這樣的人總是容易生出好感的,烏達搓搓手,道:“小兄弟,不是我為難你。今兒個客棧真被人包了。瞧見不,那些個大爺都是上京來的!還是襄陽侯府上的!都不是善與的主。你們跑江湖不容易,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往前再走一走,也有地方打尖。”


  年輕人聽了他的話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了爽朗的笑。


  “原來如此,真是麻煩大哥指點了。”


  他說著拱了拱手,眼睛卻略過大門看向裏頭,仿佛在刻意尋找什麽,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最終他還是轉過身,走了。


  溫酌並沒有看見這一幕,侍玉正伺候著他泡腳,熱水浸過他白皙的雙腿,尤其是在冬日裏簡直是一種享受。溫酌正有些昏昏欲睡,卻沒來由地有一些不安,因著人多難免有些喧嘩,他略皺了皺眉頭。


  樂竹見了,不免要附庸一句:“這些個侍衛,到底是粗人,半點沒規矩。鬧哄哄的,還讓世子怎麽歇息!我這就去找白易,萬不能讓他們丟了咱們侯府的體麵!”


  溫酌伸手示意止住她的話頭。


  他想了想,道:“你去。讓白易來,我交代他幾句。”


  照著溫酌的意思,他們這一行人已是極醒目招搖的了,切莫再以襄陽侯府自居肆意宣揚,讓眾人嘴緊些,路途遙遠免得生出什麽禍端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微博ID 道長重行行花見不思歸

  嗯 催文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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