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要小產?

  “我沒在家裏……因為有點悶,現在在外麵散心。你不用過來了,我和女朋友在一起,不太方便。”


  林知語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似乎在聽歐紹徇說話,很快,輕輕地一笑:“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快去開會吧,我聽到白雅姐叫你了。”


  “知道了,我會早點回去。”


  又過了一會兒,林知語才掛上手機。


  歐紹徇絮絮叨叨念了她半天,從不知道男人可以婆媽到這種地步。


  林知語始終維持著笑容,但掛上電話的那一刻,眼淚才不爭氣的忍不住落下。


  陸致宇聽到她啜泣的聲音,煩躁的掐滅香煙,大步走進來,拿出紙巾遞給她。


  林知語道了句謝謝,擦掉臉上的淚珠。


  “別哭了,對身體不好。”


  林知語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對他苦笑:“抱歉。”


  說什麽對不起呢?

  他們之間,這種話聽著太傷人。


  陸致宇垂眸,掩藏了微微落寞的眼睛。


  很多女人因為意外而打掉孩子,都不曾向她這樣傷心。記得馮琳打掉孩子時,竟還能瞞他瞞得天衣無縫,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拍戲。


  可是林知語不一樣。


  陸致宇了解陳昕,她從小就是孤兒,最渴望的就是有一個家,渴望有親人陪在身邊。如今的林知語和林州洲相依為命,隻有他們兩個人,怎麽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家呢?


  肚子裏的寶寶是她的骨肉,舍掉親人,她有多麽難過,他完全明白。


  終於,還是忍不住握住她冰涼的手:“你還有州洲,還有我,還有.……歐紹徇。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林知語點點頭,不知是否真的將他的話停了進去。


  很快,到了手術時間。


  林知語躺在手術室的時候,麻藥還沒有完全起作用,因為是局部麻醉,她的意識一直非常清醒。


  漸漸地,下半身沒有了知覺,隻能被迫隨著醫生擺弄。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晰的痛苦猛的從下身傳來,她第一時間咬住了下唇,死死的力道。


  她幾年前經曆過幾場大手術,對於麻醉的藥效已經有了幾分抗體,這種劑量小的麻醉,對於她來說,很快就會失效。


  林知語睜著眼睛,手術燈的光線照著她的眼睛,視線一片花白。下身一陣又一陣激烈的疼痛傳達到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經幾乎都因此抽搐著,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器材鑽進她的身體裏,一點點的攪著,刮著……

  但始終,她沒有吭一聲。


  用這點疼,補償一條命,懲罰已經太輕。


  最後,當溫熱一絲絲的脫離她的身體時,巨大的空洞幾乎要將她淹沒,像是墜入無比黑暗的深淵。


  一瞬間的感覺,隻有冷,身體和心,都冷的發顫。


  陸致宇焦急的等在手術室外,護士以為他是林知語的丈夫,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同情。


  她這樣的身體,孩子必定不能留,隻是可惜了這年輕的一對小夫妻,要無辜承受這種苦。


  不知過了多久,陸致宇隻覺得時間太漫長,也太難捱。


  終於,林知語被幾名護士推了出來。


  見到他的時候,為了讓他安心,甚至費力的扯出一絲笑,蒼白幹澀的唇開裂,嘴角已經有幹涸的血跡。


  看著,便覺得眼睛一酸。


  用力握住她的手,陸致宇也破天荒有些哽咽:“疼麽?”


  她笑著搖頭:“不疼,一點都不疼。”


  林知語被推進病房,又開始掛吊針,以防有炎症發生。


  陸致宇忙前忙後,又是準備巧克力又是準備糖水,但她都沒有喝,就那麽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眼神呆滯。


  她臉色很不好,一點血色都沒有,再加上嘴唇幹裂,就像是剛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一樣。但陸致宇知道,她的心裏一定有一個地方坍塌了,隨著那個孩子的逝去,土崩瓦解。


  怕她有什麽意外,也擔心她獨自回別墅沒人照料,陸致宇讓她在醫院裏住一晚,她也難得沒有拒絕,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晚上十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窗外的夜幕黑得沒有一點縫隙,壓抑得讓人喘不過起來。


  這時,自身旁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林知語看了過去,陸致宇正從將什麽東西從微波爐裏拿出來。


  他走過來,手中捧著一碗熱好的粥:“好歹吃一點,才有體力,你這樣下去怎麽能行?”


  林知語搖搖頭:“我不餓。”


  “那也要多少吃一點,否則我真怕你待會兒就要暈過去。”


  林知語想讓他安心,勉強自己吃一些,可是聞到那陣味道就非常惡心,最終還是沒辦法,隻得搖頭:“我真的沒有胃口。”


  他看了她許久,輕歎一聲,將粥放到遠處。


  “還疼不疼?”


  從手術室裏出來,他問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林知語有點想笑,但是沒有力氣:“真的沒事,你不要擔心了。已經很晚了,陸總你明天還要上班,快回去吧。”


  聽到那個稱呼,陸致宇的眉頭就跟著蹙起來:“再叫我陸總,我就天天跟著你,直到你叫我‘阿宇’為止。”


  她抿唇笑了,蒼白的唇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似乎拗不過他,聲音很輕很軟的叫了他一聲:“阿宇。”


  “這才對。”


  他笑了,這兩個字,就像是有什麽魔力,他聽後,簡直比簽訂什麽大合同還要開心。


  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手指輕輕撥開她臉頰的長發:“這幾天你身體不好,小產就跟坐月子一樣,千萬不能大意了。我想,你搬來我的公寓吧,家裏有安嫂,她生過孩子,對這方麵的事也懂一些,讓她照顧你,知道你身體痊愈,好麽?”


  林知語安靜的聽著他說這句話,忽然有一瞬間的疑惑。


  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在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後,還能這樣溫柔以對的?

  她並不了解陸致宇,但他對她的好,卻讓她覺得愧疚。


  “不用了,你忘了我也生過孩子,我也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嗎?”


  陸致宇張了張口,很多話堵在胸口,說不出來。


  “你放心吧,我已經麻煩你麻煩得夠多了,真的不能再耽誤你了。陸……阿宇,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留在這裏就好。”


  “可是.……”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她眼含哀求的望著他:“真的。”


  陸致宇對她總是無能為力,隻好點頭,帶著無奈。


  從她的病房裏開,他並沒有回家,而是打電話給曹偉辰,囑咐他買些洗漱用品過來。


  很快,曹偉辰帶著東西來到病房門前,大約也能猜到病房裏的人是誰,將東西遞給了陸致宇,忍不住關心,問:“太太,還好嗎?”


  陸致宇愣了愣,對這個稱呼極其陌生。


  他和陳昕還是夫妻的時候,身邊的人極少這樣稱呼她。後來曹偉辰知道林知語的真實身份後,每每在他麵前就這樣稱呼陳昕,似乎也認定陳昕是他唯一的妻子一樣。


  隻是可惜,她並不會這麽想。


  “沒什麽大礙,就是身體虛弱了一些。”陸致宇看了看袋子裏的東西有無缺少的,才對曹偉辰說:“明天的會議我不會參加了,讓副總代替我主持。還有,這兩天的事都交給副總,除非有重要的事,不要給我打電話。”


  曹偉辰得到吩咐後,就要離開,但剛邁出一步的腳又忽然收了回來。


  “陸總.……”麵對陸致宇,曹偉辰欲言又止。


  “什麽事?”


  “你和太太.……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是說,太太畢竟曾經那麽愛你,現在隻是失去了記憶而已,如果她想起曾經的事,也一定會給你機會。歐先生那邊,家大業大,還有傅家橫在其中,將來和太太也不一定有什麽結果。拖得時間越久,太太將來也隻會受傷越重。還不如……利用這一次,將太太搶回來。”


  陸致宇看著曹偉辰,沒有說話。


  曹偉辰摸不清他的心思,但仍是說:“陸總,我並不是出什麽壞主意,畢竟太太對你有情,你現在也愛著太太,再加上你們之間,還有州洲小少爺。怎麽看,都是你們在一起更搭配一些。我隻是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曹偉辰的話不中聽,但卻是事實。無論如何,他們還有林州洲。


  可是,陸致宇卻苦笑:“她若是知道自己就是陳昕,想起曾經那些事,不恨死我才怪。偉辰,你不懂,如果能和她說明真相,我早就說了。可是,我不能。”


  每一天,他在她麵前,都有些戰戰兢兢。


  生怕她記起他曾經的冷漠,記起他為了另一個女人背棄她,甚至間接成為殺害她的凶手。


  現在的林知語,對他,還有感激。


  可是恢複記憶後的陳昕,對他,恐怕隻剩下絕望和憎恨。


  那樣的險,他不敢冒。


  所以寧願蜷著一顆心,在黑暗的角落裏守著她也罷,隻當是償還她當初的情了吧。


  陸致宇在病房外守了一夜,除了偶爾去衛生間抽一根香煙提神外,片刻不敢離開她的身邊。


  第二天一早,護士查房,為林知語測量了生命體征之後,就忍不住用羨慕的口吻對她說:“太太,您是不是和先生鬧什麽別扭了?讓先生一個人在外麵坐了一夜,也不敢讓我們告訴你,好像生怕你不開心似的。”


  林知語一愣,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護士口中的‘先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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