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節
透過殘留著的聖誕氣息以及尚未到來的元旦征兆一起被他吸進了鼻腔，那種寒冷讓已經穿了大衣的斯蒂文打了個冷戰。
紐約的空氣是冰冷的，即使夜晚已經被無數的燈光包圍也依然讓人從心底泛起寒意。
站在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他有些迷惘。
本應該被殺死卻被帶回Seven公寓的孩子，來自西西裏的暗殺任務，以及信封中那個從很早以前就該死的男人名字……
身旁的路人匆忙的經過他身邊，斯蒂文茫然的看著他們，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他似乎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但是他無法停下來，他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抬頭看了看已經看不到星星的天空，斯蒂文拉緊了大衣領子。他是個殺手，有的時候作為一個殺手不應該想的太多。
但是麻煩依然在眼前，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看Seven家的那個孩子。
三
Seven其實並不喜歡用“amazing”來形容什麽事，但是現在，看著斯蒂文和那個他們帶回家的孩子在一起玩拚圖的情景，他覺得似乎隻能用“amazing”來形容。
這確實很不可思議，當斯蒂文來到Seven家看到開門的竟然是那個孩子時，他的表情著實讓Seven覺得很好笑。
那個孩子，Seven給他取名叫做“賈斯丁”，他看著斯蒂文然後很有禮貌的問：“你是來找我叔叔的嗎？”從那之後的五分鍾內，斯蒂文一直都保持著驚訝和不可思議的眼神。
連Seven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做到了。他一層一層的催眠這個孩子，盡管隻有五歲，這個孩子三歲之前的潛意識實際上是最難遮蓋的。沒有人能夠改變刻印在他腦海中的記憶，那就像是一層烙印，融合在身上永遠都無法磨滅。但是人的大腦又是最容易被欺騙的東西，它可以相信一些信號所讓它去相信的，隻是就像要欺騙一些精明的家夥一樣，這個工程實際上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
幸虧一個五歲的孩子並沒有太多刻骨銘心的記憶——如果沒有算上聖誕夜那足夠回憶一生的記憶的話。
初步的工程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就是阻止他想起來這些。
微笑著看看坐在客廳地板上的一大一小兩個人，Seven覺得度過了最初的驚訝以後，麵對著孩子的斯蒂文側臉有著說不出的溫和。或許這個家夥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笑意更加深了一些，Seven開始準備做華芙餅。
“華芙餅要什麽口味的？”
轉頭問了一句，Seven的公寓並沒有多大，所以餐廳幾乎和客廳是連著的。
“巧克力的。”
隨著異口同聲的回答，就好像錯覺一樣，Seven看得坐在地板上的兩個人抬頭，期待的眼神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斯蒂文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嗎？想起他聖誕節時候的冷漠，Seven有些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就是自己所熟悉的斯蒂文。
“你也喜歡巧克力口味？斯蒂文。”
賈斯汀想要裝成大人一樣的歪頭看著正在尋找下一塊拚圖的斯蒂文，皺起了小眉頭。
“當然。”看了看那個表情，斯蒂文覺得這個孩子的這個表情絕對是在學Seven。
“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
“比你還小的時候。”看看那個裝模作樣點點頭的男孩子，斯蒂文搖搖頭，覺得自己確實不太了解孩子的世界。那些小腦袋裏麵冒出的想法讓你總會覺得自己在麵對外星人，但是往往裝模作樣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嘿，你不能硬把拚圖塞進去！它不是適合的那塊！”
賈斯汀抬起頭一幅不解的樣子，似乎因為自己的行為被打斷而有些不甘心，他撅起嘴，不太愉快地說道：“沒有試試看怎麽知道不合適。”
斯蒂文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是賈斯汀撅著小嘴，扔掉手裏的拚圖，又拿起另一塊再一次重複著硬塞得動作。
“孩子總有自己的道理。”
Seven插了一句嘴，看看站起身的斯蒂文，他倒了杯咖啡遞給他。“哄小孩子並不像想象中那麽簡單吧。”
“我對幼兒園的老師表示無比敬佩。”舉了一下右手表示投降，斯蒂文看看Seven，但是很快又將視線轉移開，繼續說道：“真不知道你每天是怎麽做到的。”
“賈斯汀是很懂事的孩子，我哥哥夫婦出事到現在，讓這可憐的孩子一下子成熟了。上帝保佑他，可憐的賈斯汀。”
有些疑惑的看著Seven的麵部表情，斯蒂文隨口問道：“發生了些什麽？”
“他們三口聖誕節去度假，遇到了車禍，所以……因為當時的驚嚇，這孩子忘了很多事情。”
“哦，我很抱歉對於你家發生的事情……還有賈斯汀……”
斯蒂文一邊說著一邊和Seven交換著眼神，毫無疑問這就是Seven為這個孩子編造出來的記憶，明明是假的事情，Seven卻說著也流露出了悲傷的神色。他是在為他自己編造出來的故事而感覺到悲傷嗎？這絕不可能。
他是在為這個孩子失去父母的事實而傷心，斯蒂文不明白應該早已經舍棄了道德心得他們之中，竟然還會有為了別人的不幸而難過的人存在。而且那個不幸，是他們親手造成的。
自己的所做給別人帶來了不幸，這件事早已經就屬於一個殺手不應該去想的事情。
殺手這個職業本身就已經剝離了人類最基本的情感，但是如果失去了這個職業，他們依然僅僅是人類。
——我們靠出賣別人的性命活著。
斯蒂文想要抬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然後在心裏說：“當然，因為我們是殺手，救人的是醫生和神父。”
但是他看著那個孩子棕色的小腦袋，以及默默拚著拚圖的背影，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們依然是殺手，僅僅是殺手。他知道Seven是瘋了才會把這個孩子留下，而自己呢？兒子也跟著一起瘋了嗎？現在在這個地方，和這個男人以基本應該被殺死的孩子一起像過家家一樣的上演著溫情的家庭戲碼。
如果這個孩子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會是什麽表情？他會崩潰還是絕望？墜入地獄的瞬間他的眼睛裏流出的是淚水還是鮮血，就像那個時候，他曾經的那個時候一樣嗎……
“可以吃了嗎？”
稚嫩的聲音在兩個大人的沉默中響起，賈斯汀轉過頭，天真而且期待的看著Seven。“我已經餓了。”
“我記得你晚飯的時候麵對著萵苣說，你已經像吃下了一頭駱駝一樣飽，什麽都吃不下了。”促狹的看著地上的小東西，Seven就像個狡猾的大人一樣雙手交抱在胸前。“拚拚圖可以讓你的駱駝被消化下去嗎？看起來這個真是一向很不錯的運動，對嗎？賈斯汀先生。”
小手不自在的撓撓頭，被抓包似的看著Seven，賈斯汀皺起小鼻子笑起來吐了吐舌頭。
“要知道，Seven叔叔，年輕人總是吃的很多的。”
“瞧，我侄子吃的東西絕對都跑到腦子裏去了。你說話的方式就像個老頭，年輕人。”拍了拍已經迫不及待坐在飯桌前的賈斯汀的腦袋，Seven把華芙餅端到桌上，然後拿出幾個瓶子。“糖漿、甜奶油，還有果醬，大家想要什麽？”
“我可以每樣都來點嗎？”撒嬌一樣的看著Seven，大大的褐色眼睛裏充滿了央求的意味。
“哦，不，年輕人，你得學會選擇。”
“我選糖漿。”斯蒂文說著衝賈斯汀眨眨眼，“你可以選果醬或者甜奶油，這樣我們就可以交換著吃了。”然後和那個小腦袋湊在一起說著，伸出大拇指比劃了很棒的手勢之後，一大一小的拳頭碰在一起。
因為吃而建立的兄弟情誼嗎？Seven覺得有點好笑。
“好吧，兄弟們，我選甜奶油，也不介意和你們分享我的那一份。”聳聳肩，Seven把三個罐子都放在桌子上。“這個時候男人總不能顯得太小氣。”
看看斯蒂文和賈斯汀，Seven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夢一樣，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幾乎貪婪的看著眼前那一幕。
這似乎就是他曾經經曆過的生活，很久以前的某個時候，他也擁有過這樣單純而溫馨的生活。但那已經太久了，久遠到他都已經幾乎全都忘掉了。
當斯蒂文把那個小小的身體擁抱在懷裏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個孩子在抽噎，淚水順著緊緊閉起來的眼睛滑落到麵頰上，即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