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認識字嗎
知曉陸長風不愛吃甜口兒的,蔣佳月什麽也沒放,隻幹幹淨淨地用水燉了,瞧著湯色雖清涼,味兒隻怕不大好喝。
一時又想起他曾嫌棄自己煮的醒酒湯難喝,也不知哪裏來的那麽挑嘴。
她將東西拿碗盅盛了,端過去時,陸長風已洗漱好了。
“四爺。”將枇杷葉子燉梨子放好,眼仍不敢看他隻穿了中衣的身子,盯著自己鞋尖道,“這是奴婢從小廚房拿的,最是止咳防燥的,您嚐一嚐吧。”
卻不說是自己做的,怕他又挑三揀四地嫌棄不好喝。
陸長風看了一眼,心道還真是轉了性子,這兩日伺候的極盡心又服帖的。
他拿在手中,一仰脖子全數喝了下去,瞬時臉色就有些變了,忍了忍,到底沒吐出去。
哪家的廚子手藝這麽差!
一打眼,卻瞧見蔣佳月低頭勾腦地,還不時抬眼悄悄打量他,陸長風頓時心裏有了數,隻怕又是她的手藝。
嘖嘖。
他挑挑眉梢,“很好。”
蔣佳月便詫異地看了空空的碗盅,禁不住疑惑,難道很好喝?不若等會兒自己去小廚房嚐嚐好了。
“認字嗎?”陸長風忽地問道。
“略識的幾個。”
“嗯。”他便揉了揉眉心,扔過來一本書冊,索性閉眼靠在椅背上了,嘴中道,“讀給爺聽。”
蔣佳月連忙伸手去接,是陸長風常看的那本,沒想到也帶到京城來了。
她左右看了看,估摸不過三四十麵紙,他卻看了這麽長時間,顯見不過是閑暇時方才翻動翻動的。
打開,隻見裏頭紙張都十分幹淨,並沒有什麽注釋,蔣佳月不由心道:回回都看的極認真的,原來也不過裝個樣子。
也不知他原來看到何處,隨便選了一頁,蔣佳月慢慢讀起來。
“又東三百裏,曰青丘之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青……”
“青。”
“哦。英水出焉,南流注於即翼之澤。其中多赤……”
陸長風眼都未抬,“赤。”
“我知道。”蔣佳月小聲說了一句,“一時沒想起來而已。”
陸長風:……
蔣佳月索性翻了一頁,也不管他聽的連貫不連貫,自顧自道:“又東三百五十裏,曰……”
“萁尾之山。”
她瞪大了眼,又翻了幾頁,發現其中盡是複雜繁瑣的生僻字,更別提裏頭說的東西她一樣也不知曉,真不知道陸長風是怎麽記住那麽多“又幾百裏”後麵寫的什麽的。
頓時有些泄氣,賭氣般將書合上,“奴婢愚笨。”
陸長風這才睜開眼,好似輕笑了一聲,“不是說識字嗎?爺記得欠條也寫的不錯。”
“奴婢說的是,略識幾個字而已。”
“哦。”他竟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爺也常這麽謙虛來著。”
蔣佳月聽的一噎,所以,他覺得自己是在和他謙虛嗎?有這個必要嗎?
“奴婢自然不比四爺學識淵博,博聞強識!”她咬著牙擠出了這麽一句話,隻神情絕不是恭維他。
“這倒是。想當年,爺三歲能誦,五歲成詩,還得了今上的誇讚呢!”
這……這是在自賣自誇?
蔣佳月不可置信地看著陸長風,倒不是覺得他胡言亂語,小群也曾說過,陸長風曾經可是皇子伴讀,拜在國子監祭酒大人門下的。
不過聽他這般說,倒勾起了蔣佳月的好奇心,不由放下書,問道:“那四爺為何不去科考呢?”
也不知他今天是哪裏出了毛病,聞言竟也沒有沉下臉,反而道:“拘束太過。”
蔣佳月也學了他的模樣點點頭,深有同感道:“這倒是,南秋打小就進了學堂,村裏其他孩子在外頭瘋玩的時候,他卻要乖乖窩在家中做夫子留下的課業,實在可憐。每日還要早早爬起來讀書的。”
陸長風不由好笑。
難道她是覺得,自己因為沒時間出去玩兒,才覺得拘束嗎?
隻是也不出言否認,重又閉上了眼,“接著讀。”
蔣佳月此時確定他今日心情怕是十分好了,倒不知有什麽好消息不成。她為難地道:“四爺,奴婢……”
斷斷續續讀讀停停地,還不夠丟人。
“不會的爺自會教你。”
“既然四爺都記住了,那不如……”
陸長風睜眼瞥她一下,蔣佳月隻得悻悻地閉了嘴,接著方才的地方讀起來。
小半個時辰過去,蔣佳月磕磕巴巴地,數下來也不過讀了三四頁紙,感覺額頭後背都是汗。
陸長風倒很有耐心,遇著她停頓之處,便會出言提醒。
蔣佳月膽子也漸漸大起來,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還會出聲詢問。
“‘糈’為何意?”
“祭祀用的米。”
一來二去,她倒找出趣味來,既識了字又漲了見識,且越讀越覺得其中誌怪奇聞十分有趣,再讀兩頁,仍然意猶未盡。
“四爺。”她覷著陸長風,斟酌著開口,“奴婢能否摘抄一份?”
南秋肯定很喜歡。
“你口氣倒不小,爺這可是孤本。”陸長風勾了勾唇角,“記得當心著點。”
“多謝四爺!”蔣佳月自是喜不自勝,待還要再讀,陸長風卻擺了擺手,“今兒就到這裏吧!”
“那……奴婢告退。四爺早些休息,也好養養精神才好。”
“對了。”陸長風忽然出聲,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方錦盒來,扔在桌上,“既然要抄寫,便拿去用吧!”
裏頭赫然是一方好墨。
隻聽陸長風毫不在意地道:“旁人給的,留著也沒什麽用處。”
蔣佳月細細看了一回,想起初藍的話來,怕不是田家二房給他的吧?
她便有些推拒,道:“奴婢隨便去書房找找便行了,不敢用這樣的矜貴東西。”
“給你你便拿著。”陸長風這才有些不高興,冷哼一聲,“你當爺的書房都是什麽便宜貨色不成?還能隨了你挑挑揀揀的?”
“奴婢……”
“出去吧!”陸長風卻不讓她再說,揮揮手打發走了。
蔣佳月出了屋子,一手捧著書,一手拿著墨,心中越發莫名起來,不知他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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