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你煉蠱了。”


  奎疏弦一驚:“有這麽明顯嗎?”隨即又笑了,笑得像個女子,“對,我煉了。”


  荊蔚閉了閉眼,說一點也不難過是假的,他認識奎疏弦很長時間了,如今這人終歸還是走上了這不歸路。


  “疏弦,我提醒過你的。”


  奎疏弦笑了笑,有那麽一瞬間,他眼裏有近乎悲傷絕望的影子,可很快就隱去了,他依舊用那種女性一樣嬌媚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成風你一直把我當朋友,那種可有可無的朋友,你足夠了解我,所以不會和我深交,你看,我還是走上了這條路,有些東西啊,我必須牢牢握在手裏,我討厭的那些人啊,我就算毀了我自己,也要拉他們陪、葬!”


  荊蔚知道,昔日好友,今天過後,就再也不是了。


  “所以,你到底是來讓我醫治你的,還是要我加速你的滅亡。”他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不帶問號,因為在他心裏,早已知道答案。


  果然,他聽見奎疏弦說:“你給我配藥,我要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變成和蠱一樣毒的東西。”


  “奎疏弦!”看著他這樣自甘墮落,荊蔚忍不住生氣。


  “荊蔚!給我配藥。”他頓了一下,“就等於救我。”


  這次,他叫的是荊蔚,一如往昔,而不是今天一開始那幾次陰陽怪氣的稱呼他的字。


  而荊蔚知道,他和奎疏弦之間多年好友的關係,徹底的完了。


  荊蔚的表情冷了下來,他看著奎疏弦,緩緩說道:“你明知道我不會答應,還來找我幹什麽?你走吧,我和你恩斷義絕。”


  奎疏弦也盯著他:“你答應我這最後的請求,我馬上消失在你麵前,免得你惡心。”


  荊蔚:“做不到。”


  奎疏弦點點頭:“我之所以會來,是因為我一定要你答應,你若答應了,我從今往後再也不出現你麵前,你若不答應……”他臉上浮現陰毒的表情,“那個娃娃臉就是到我寢宮裏偷東西那個賊吧。”


  荊蔚冰冷的目光刺向他:“奎疏弦,你要把自己當蠱煉我攔不住你,當年你第一次來浮林穀我就告訴過你,浮林穀穀主隻救自己想救的人。現在的你就隻能這樣了嗎,隻能用這樣的手段?”


  荊蔚搖了搖頭,續道:“你以前除了完成功課什麽也不做的樣子都比現在來得令人尊重。”


  奎疏弦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了拳,顫抖著,他狠狠一甩袍袖,轉開了頭,掩蓋了某個角度臉上出現的濃烈悲傷。


  他平複片刻,說道:“好,我不求你製藥了,你答應我另一個請求好了。”


  荊蔚道:“你要什麽?”


  奎疏弦吸了吸鼻子:“把北暝送給我。”


  荊蔚沉默了,他覺得奎疏弦簡直不可理喻。


  “真的,荊蔚,你把北暝給我吧,沒他我活不了,反正我也活不長了,讓他陪陪我,等我死後,他就可以回來了,我會把我所有的遺產留給他。”他剛才一會暴怒一會陰狠的,現在一下子又聳搭著腦袋像隻無助的小羊羔,荊蔚不知道他煉蠱多久了,但顯然已經深受其害,他原本的性格正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變化莫測的情緒,過不了多久,心智將會迷失。


  荊蔚歎了口氣:“北暝又不是我的,我沒有權利把他當物品送來送去,你要是想讓他跟著你,就自己去問他願不願意。”


  奎疏弦點點頭。“我可以在這兒住幾天嗎?”


  “可以……如果你肯讓我把把脈的話,我能判斷你體內的蠱毒到什麽程度了,隻要對症下藥,不一定能讓你痊愈,但是……”


  “荊蔚!”奎疏弦打斷他,嘴角抽搐了下,“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自以為是呢,大多數人想要的就一定是我想要的嗎?每個人的執著都是不一樣的,你不要太想當然。”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時節,滾熱火燙的日子仿佛已經遠去一個紀年之久,連中午的太陽都被削去了七分力道。浮林穀裏桂花飄香,阮雲開特別喜歡桂花香,每天都要誇張的深呼吸好幾次,恨不得把自己泡在桂花釀裏,因此這些天他可樂壞了。


  這天秋高氣爽,他跑去找夜錚,發現他正驅一艘小船行在湖中央,天鵝們心情也很好的樣子,在舟邊上遊蕩,吃著東瞻投下的食物。


  阮雲開哈哈一笑,展開輕功掠過湖麵,輕輕落在船頭。


  東瞻看到他,紅彤彤的臉上漾起明豔笑意,揶揄道:“阮大人也來喂鵝嗎?”


  “哈哈,喂鵝這門手藝還是夜錚大哥比較靠譜,我借你小舟一用,伺候伺候我這把懶骨頭。”說完躺倒在舟上,朝天翹著二郎腿,頗為舒適愜意。


  蕩漾了一小會,阮雲開伸手往小船船頭的隔板裏一掏,摸出來一壇竹葉青,邊開封邊遺憾說道:“可惜北暝忙著做糕點釀酒釀,東瞻你又不喝酒,我隻能獨飲了!”


  “你還沒吃過北暝做的糕點吧,等他做好了你可一定要去嚐嚐,別外邊市集上買的可好吃多了。”


  “我隻吃過花果蜂蜜糖,還是你們穀主給的,他說那也是北暝做的,哎真是美味,自打我第一次吃過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哈哈。”


  “是了,我們北暝啊,什麽好吃的都會做,不過他拒絕給我們做飯菜,他說吃過他做的飯菜咱們一定會纏著他要第二頓第三頓的,那可不行,‘隻有我夫人能享受我一日三餐為她服務的待遇’。”東瞻惟妙惟肖學北暝說那話時的神氣。


  阮雲開點頭:“就是不知道北暝大美人會看上怎麽樣的人呐?”


  東瞻撒完手裏最後一點糧,摸了摸鼻子說道:“北暝這孩子都不怎麽出去玩,一天到晚待在穀裏,唯一能讓他出去的理由是哪樣食材沒了,他得去買,他夫人大概就是這些花花草草、蜂蜜麵條、魚蝦肉丸……”


  “還有這些個機巧小物件。”阮雲開指了指小木船上那個圓形自動旋轉的動力裝置,補充道。


  東瞻連連點頭:“對對,南渡做的東西他也是極喜歡的。”


  兩人在小舟上背後說人閑說的不亦說乎,阮雲開一抬酒壇子,豪邁道:“東瞻姑娘,我先幹為敬啦!”


  “一個人喝酒多悶呐!我來陪你!”一個人影在瞬息間閃將到這長不足二米五寬沒有零點六米的獨木舟上,手裏還提著團什麽東西。


  船上兩人皆是一驚,趕緊平衡劇烈搖晃的小木船。


  “白鹿?”東瞻看清那團“東西”正是白鹿,正被奎疏弦橫夾在咯吱窩下,此刻他正撲騰著,嘴裏罵罵咧咧:“不男不女死兔崽子,沒根的軟皮囊!敢動老子,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泡藥酒,

  爛貨!破人!有本事放下老子!”


  奎疏弦邪笑著,對於白鹿的謾罵也不知道有米有生氣,他把人一扔,突然傾身向前去攻阮雲開,東瞻搶過去拖住白鹿,轉眼看到阮雲開已經和奎疏弦交上手了。


  奎疏弦那金碧輝煌的扇子一甩過去就被阮雲開用風月一擋,裂成一條條如破布,奎疏弦氣得雙手做鷹爪狀往他胸口心髒處抓去,怒喝道:“出劍!”


  阮雲開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不配。”


  為了避免小木船遭殃,阮雲開雙足一點沿著細窄船舷急速掠開,然後在船尾輕輕借力一點,人便升至半空中。


  “好俊的輕功!”東瞻大聲讚道。


  奎疏弦追到船尾,忘了自己不會水性,一愣,雙手劃船似的猛轉,努力將身子往回仰,阮雲開在空中一個筋鬥翻到他背後,賞了他一腳,自己趁勢正好縱回小木船。


  奎疏弦尷尬地摔到了湖裏。


  東瞻和白鹿大笑,白鹿喊道:“雲開哥哥好棒!”


  秋天的湖水已經很冷了,奎疏弦凍得上下牙關直打架,關鍵是他還不會水,拚命撲騰,腦袋在水裏時隱時現,冰冷的湖水往他口鼻裏直灌,他隻能往肚子裏吐完全不知道如何在水裏換氣……


  奎疏弦渾身濕透,衣裳大敞地窩在小木船上,發尾還在滴滴答答滴水,他往自己胳膊上瞧了一眼,好家夥,一身的雞皮疙瘩,給凍的。


  看到邊上的阮雲開正一口一口悠閑地喝酒,他喉嚨裏咕嘟了一下,沒忍住:“能給我喝點嗎?我冷。”


  阮雲開瞄了他一眼,遞給他:“喏,很貴的,記得付錢給東瞻。”


  東瞻接口道:“一個元寶。”


  “哦。”奎疏弦頗為淒慘地應了聲。


  白鹿和東瞻背對背癱在對方身上,眯著眼享受著秋日好天氣,白鹿嘴裏吧唧著什麽東西,借著清風,阮雲開靈敏地問出來那是花果蜂蜜糖地香味,白鹿在咀嚼那款應該是玫瑰花加草莓味的。


  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看來白鹿這小子藏糧頗豐啊,北瞑已經開始釀新糕點了,以前釀的大家差不多都吃完了,白鹿這小子究竟藏了多少?

  東瞻不為所動的閉目養神,阮雲開仔細一瞧——嗬嗬。


  她正偷偷伸手到白鹿的口袋裏去呢!

  不料小胖子護食警戒心很高,一隻手死死捏住袋口。隻見他啪一下打掉東瞻的手,怒道:"師姐!


  我就一顆了你還跟我搶?"

  東瞻嘖了一聲,收回手:"誰信呢?"

  白鹿似乎很不甘被冤枉,怒目圓睜地指著奎疏弦:"是真的!本來還有小一袋的,就他,這王八蛋!搶人食物的爛貨!他一聽這糖果是北瞑做的就整一包全給我搶去啦!隻給我留兩顆,一顆在我嘴裏,另一顆……"他把口袋緊了緊,"就隻剩袋子裏這一顆了。"

  說完一臉委屈,都快哭出來了。


  東瞻摸摸他頭發,寬慰道:"誰叫你打不過人家,行了,北瞑不是在釀新的了麽,等釀好了你多偷點兒,我保證不拆穿你!"

  白鹿:"……"

  阮雲開的行動就比較直接了,偷糖果?不,他直接跑去跟荊蔚撒了個嬌。


  “老荊,我要吃北暝做的糖果。”阮雲開作可憐萌狀。


  正在配藥方的醫仙大大大手一揮,豪邁地摸出一個元寶:“買去吧!”


  “……”


  “不夠嗎?”


  “不是,北暝還沒釀好。”


  醫仙大大又摸出一個元寶:“告訴北暝,預付!”


  阮雲開喜笑顏開,蹦蹦跳跳跑了。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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