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歸宿
第一場冬雪已至，天上潔白紛揚。瑾莊裏早已燃上地龍，潤玉亦令人將兩人的物什移到暖閣。
潤玉執意要與她成婚，鄺露心中其實很是歡喜。雖然以前也曾妄想過要嫁他，但門不當戶不對，自然不得為妻。亦自知舉目無親孑然一身，又談何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更勿提什麽三媒六聘，十裏紅妝。她亦知潤玉喜靜，自從將軍府滿門被屠，她又無甚親朋好友，加之，納妾本就不必大排筵席，潤玉又最不喜紅，如此將算下來，似乎連拜堂過禮也都可免了。
但不知為何對於此事潤玉卻很是執著，兀自擇了日子，按照娶妻封正妃的禮製去置辦，又令人將瑾莊布置起來，莊子裏上下洋溢著洋洋喜氣。
三皇子納妾，雖沒有下帖宴請，但也是美事一樁自然瞞不過聖上，不日便將潤玉召進宮裏。鄺露很是擔心他在路上會遇險，自從上次與衛承交了手，他便沒再漏過麵。隻是衛承潛入過瑾莊，鄺露便執意要潤玉加派侍衛巡視，又將重九召回來寸步不離跟著。
“殿下可否帶鄺露同去？”她挽住他手臂，糯軟道：“鄺露會在宮外頭等，絕不離開半步的。”無聖召不可入宮，她自然知道，但即便在外頭等著也很好。
他知她擔心，看她如此乖順有些不忍拒絕她，摸著她順滑的發絲，滿眸清風溫和笑道：“你聽話，乖乖在莊裏等我，我很快便回來。”
她伸手抱著他腰際，蹭他肩膀：“不可讓我同去麽？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你。
潤玉心下軟得無可奈何，但絕不願讓她跟著以身犯險，遂反手箍住她，又捧起她下頜輕輕啄她柔軟的唇瓣。
她見拗不過他還被占了便宜，轉身不理他抽了劍去院子凝神練習，心下擔憂又忐忑亦有些惱，卻也不是惱他，隻是惱自己劍術不精。練了一炷香，看天色差不多，尋來重九，遞給他一支號箭道：“我在莊中候著，入城雖說不得路途遙遠，但若是途中生了什麽變故，放此箭，我便帶侍衛來援。”
結果原是她過份擔心了，聖上念三皇子不久前遇刺，遣了一支禦前侍衛來接他入宮，說不上浩浩蕩蕩，亦的確是車前馬後停在瑾莊門外。
鄺露扶著房門框，柳葉眸煙波帶霧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潤玉將她擒了來，抵在門上，不由分說吸住她軟舌，她亦仰頭回應，露水在朗夜中揮發的香氣縈繞鼻尖。
半晌，在她耳邊輕笑喚道：“鄺露，還惱我麽？可願送我出去？”見她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便執起她的手一起出門。
雪花紛飛，瑾莊門前，她遞與他生好的手爐，為他披上白狐裘氅，帶子係好在他菱角分明的頜線下，眸中柔波濕潤，溫聲道：“我……在家裏做好晚膳等你，你辦完事，便趕緊回來。”語末在他後腰別了柄匕首。
潤玉臉頰一熱，是她踮腳輕吻。正欲退開，卻被他一把揉進懷裏。
家，是多麽溫暖，又多麽難得的奢望。他從前不敢妄想，現在卻有了。吻著她發頂，又抵著她額頭，柔和笑道：“答應我，就乖乖待在家裏，切莫到處亂跑。”
“好，我答應你。”聽得她輕聲答，他埋在她頸窩深吸拂曉露水的氣息，放了她轉身離去。聽得她在身後叮囑重九：“照顧好殿下。”
為免自己胡思亂想，她令小廝盯著東北角的天空以防號箭響起，便一頭便紮進灶房做飯，一口氣做了四菜一羹，色香俱全鮮香誘人十分精致，分量不多兩人正好。末了將裏麵蔥花細細挑出，潤玉未歸，便將菜肴都架在炕上溫著。又令小廝婆子在前廳生好暖爐，置好碗筷，見天寒便煮了些酒。自己則帶了劍，披了裘氅搬了個凳子放在門口大院，邊練邊等。
冬日裏天晚得早，莊裏欲漸黑下來，他仍未歸，看著門上貼的朱紅喜字，心裏頭如提在門上的紅燈籠，照映得雪地赤朱，在大門外一直張望。潤玉給她下的禁足令一直未消，侍衛們提心吊膽，一來不敢得罪殿下心尖上的人，二來又怕殿下錙銖必較怪罪於他們。未免為難他們，後來鄺露便遣了小廝在外頭張望，隔片刻又問問。
望穿秋水終於聽得小廝說一行人從路的盡頭顯現，她忙遣了小廝婆子將菜肴端出，並讓他們打來些熱水置在前廳。她扶著大門框，看馬車停下。如仙三重雪從車上跳落，幾乎與銀裝素裹的背景融為一體，不見一絲腥氣，她登時鬆口氣。靛青衣擺湧動，鄺露急急跑去撲進他懷裏，嗅到他身上的朗夜氣息，心才落地。
破曉露水的氣息在懷中鋪散，潤玉將她接穩摟緊，心中溢出熱泉浸濕剛開的棉花，暖得發漲，摸到她身上冰冷，止不住憐愛，傻露兒，怕不是在外頭一直等著他，遂俯身抱起她進了門。
入前廳，爐子鄺露早遣人升起，滿室溫暖，潤玉給兩人脫下大氅，鄺露拂去他青絲上的雪花，在熱水中扭帕子為他暖臉頰並擦手，為他盛湯滿酒。他擒住她急急忙忙的身影，握著她手在熱水中泡了會後擦幹，等她身上暖起來了些，才牽著她坐在桌前。
鄺露邊夾菜入他碗中邊好奇：“殿下，聖上何故召你入宮？”
他溫潤笑答：“無他，不過是聽說我要娶妻與了些賞賜。”摸摸她絨軟的青絲，拾起白玉筷亦給她夾了些：“用完膳便帶你去看可好？”
她乖巧點頭，低眸，細細道：“殿下如今，並非娶我為妻，隻是納我為妾。若是旁人問起，可莫要說錯了。否則傳入聖上耳中，會降罪於我倆。”
潤玉轉過身來撫她臉頰，嗓音溫和堅定：“我說是娶妻，便是娶妻，別人說的都做不得數。”
她握筷的手稍抖，仍垂眸，聲音欲漸低下去：“殿下，無妨。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再正常不過，萬不可因為我……”
他放下雙筷攥住她手，淡問：“你可希望我三妻四妾？”
即便隻是這般隨便一想，她心已狠狠絞痛，但她又怎敢奢望，故而眸低著咬唇。
潤玉捧起她下頜指尖輕撫她顴骨邊的美人痣，眸中脈脈暖風千回百轉，相顧間兩心皆癢：“鄺露，你聽好。於我而言，一雙人，一個家，餘願足矣。”她瞳仁輕顫，放下筷撲進他懷中，手環在他腰際。
他擁緊她摸著順滑的青絲，半晌，附在她耳邊道：“若是再得孩兒三兩，亦無甚不好。”臉上染紅，她回身拾筷，往他碗裏繼續夾。
潤玉起筷吃下，喜笑顏開自言自語道：“吾家鄺露，廚藝上佳。”身旁的人臉頰愈發紅潤。
飯後潤玉帶她進書房，差重九把今日聖上的賞賜拿來，不多時見重九拿盤托著錦盒進來，放在桌上打開。
鄺露一看神色詫異，驚呼：“玉璃盞！”
潤玉看重九一眼，道：“先退下吧。”而後轉向鄺露輕笑：“怎的，你認得這盞？”
鄺露稍楞轉笑：“我隻是曾聽過，據說此盞是用和田碧玉所製，杯中透光若琉璃，故而得名。製盞用的翡翠通透無絮，十分難得，因此全天下，僅此一隻。”潤玉眼裏拂過的讚許讓她臉頰微紅，軟糯道：“這盞我甚是喜歡，可否向殿下一討？”
“待明日再予你如何？”潤玉眸是顯而易見的寵溺，孰料鄺露嬌嬌柔柔挽上他臂，靠在他肩：“為何要待明日，現下不能贈我麽？”
拿她毫無辦法，又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淡然問：“我才將得就把這盞予你，你要如何謝我？”
她糯糯回問：“殿下想要我如何謝你？”潤玉反手將她箍在身前，低頭啃咬她柔脖，沿上含住她耳珠細細吮吸，溫熱吐納：“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