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緣來露水君似玉> 第五十六章 非夢

第五十六章 非夢

  次日,他在陌生的殿裏醒來,周遭空無一人,房間裏嫋嫋燃了安神香,是他熟悉亦歡喜的味道。他身上確是有傷,背上,臂部若有若無地痛,額角脹痛消失,咒術無阻,但腦中仍是空白。


  他坐在床上定了定神,推門走了出去,門外廊下,站著一紅一白兩身影,白袍背影清麗,梳著整齊的淩雲發髻,嫋嫋婷婷若小溪淌進他心裏。


  紅衣身影轉過身,少年一雙狐狸眼滿著笑意:“玉兒!可算醒過來了!小露珠正是擔心呢!”


  白袍身影聞言回首,秋波粼粼的柳葉眸對上杏眸裏的清風,時間弗如被上元仙君頃刻凝滯。落紅流水,風雨煙雲,世間一切流動將息,唯有她眼下的美人痣,生動若九天繁星。他顧不得紅衣仙人看著,上前將她一把拉進懷中擁住。


  方才他醒來之時,他還有過一絲懷疑在太虛的時日隻是夢,她隻是他夢裏的人,此刻實實在在擁入懷中,他空空落落的心頃刻被填滿,說不出的饜足。


  “陛下…陛下醒了,真好……”她回抱他,濕糯糯帶鼻音的溫和嗓音傳來,明明在他耳際,卻像在他心。


  “喲,這玉石頭終於醒來了,甚好甚好,我終可換回我風流倜儻的本貌,日日頂著你這模樣實在是太委屈了。”油腔滑調的聲音傳來,潤玉回頭,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笑眯眯走來,同樣的劍眉杏目,連神息亦一般,對他作揖道:“參見天帝陛下。”


  他大駭,這是怎麽回事?


  見彥佑頂著劍眉杏目笑得風情萬種,鄺露在旁不自已砸了咂舌。聽得他言:“怎的,不認得我?”說著手一抹臉,起了變化,濃眉炯目,分明是太虛中那青衣公子。


  他後知後覺想起方才鄺露叫他陛下,那日太虛中的錦袍神仙見了他大驚失色的模樣……稍縱即逝的念頭閃過,他受了傷,這青衣公子扮成他的樣貌,他們喚他陛下,難道,他竟是天帝麽?鄺露是天後,是以,鄺露……是他妻?


  是以,他心心念念要撬的,竟是自己的牆角?他盤算著要謀取的,竟是自己的帝位?


  “你……是我妻?”他雙掌捧住她頜,看她溫溫軟軟地淺笑:“你……當真是我妻?”


  見得她含笑輕輕點頭,他將她緊緊箍進懷中,抱起她一圈圈地轉,唇畔淺笑夾風帶雨地淋漓了春秋,風清月明的杏眸點點倒映著晶亮的星,融進的歡喜純粹得動人。


  “快放我下來,莫要蹭到你的傷!”她溫軟巧笑嗔怪,驚得伸手摟緊他:“在太虛不得告訴你,隻因藥神叮囑修煉時為求清心寡欲,不得與你說過往,亦不得透露身份,否則誤你康複,豈料你那般胡來。”聽得她糯糯地解釋,他將她放下,仍圈緊她腰:“藥神還道,待你醒後,記憶亦會隨之逐漸回歸,你好好想想,可有甚記得的?”


  “除去在太虛的事,一概記不得。”他俯身抵住她額:“無妨,記得你便好。”


  月下仙人在旁側笑得眯起一雙狐狸眼看著兩人,肘捅了捅彥佑:“你看,快看,我大侄兒出師,小侄孫有望了。”彥佑聞言搖頭,翻了翻白眼。


  眾人見潤玉記憶尚未回歸,亦認不得人,上朝處事多有不便,便仍由彥佑先頂替著,待潤玉想起一切再做打算。彥佑聞言痛心疾首:“天道不公啊…!我到底是欠了你甚子!我都快要忘記我蛇仙府中的小仙娥姓甚名誰了!”


  鄺露記得藥神說要討些潤玉的血作研,潤玉取了些,鄺露便喚了人送去鶴山。


  為讓潤玉盡快康複,彥佑如法炮製將璿璣宮的仙侍全遣走,喚人連彩虹橋等一片同守住,將天後禁足令改到璿璣宮,眾人便使閃身咒帶潤玉回璿璣宮,又下了好幾層結界。彼處與他相熟,許會有助他記憶。


  魘獸見鄺露與潤玉兩人歸來十分歡喜,絨軟的大腦袋不斷蹭著兩人。獸兒純潔靈性,彥佑用仙丹咒術扮得與潤玉一模一樣卻仍騙不過它。


  露雨盈宮解了封,眾仙不禁私下八卦,猜想為何帝後的關係如今說風就是雨,前些日鬧得不可開交,現下突如搬到一個宮裏,好得連仙娥仙侍都嫌礙眼。但天帝不知為何拘鎖著天後,亦不再一同上朝議政。


  鄺露忙著回七政殿處理奏折,兩人落座案旁,她在他手邊起了小爐子,給他沏好茶。


  為讓他快些想起從前,她都給他過目,另又讓彥佑從披香殿拿回近段時間的文書給他翻看。他問起,她便與他細說,兩人低頭翻閱批複,不時就文書內容洽談幾句,安靜空氣中似有無與倫比的默契在緩緩流動。


  他在扶手上支著額角閱卷,偶爾呷口茗頗有些悠然自得。茶茗清香濃淡相宜,溫度適好,是呼之欲出的親絡貼慰,仿似每日必不可少的養成,卻寄托了寂寂等待中的惦念。


  她手提白鹿豪,正在斟酌如何回複狐族和親一事,臂彎從肩後越來將她圈住,握她提筆纖手,在折上與她一同落筆,留下橫豎之間見風骨的‘有後無妃’四字。


  鄺露心跳不自已漏了幾拍,他靠得這般近,朗夜氣息縈繞周身,他溫熱的呼吸即在耳際,聽得他溫和低言:“此事不需多管,如此複便好。”


  她稍回首,便幾乎碰上他柔軟的唇瓣,呼吸交纏間融進露水在朗夜中蒸騰的氣息。他順勢臂膀一勾將她腰肢箍在懷裏,低頭含住她唇瓣輕輕吮吸,兩唇輕觸:“今日,此時,以此為信。”


  鄺露溫軟地笑,糯糯道:“我未食言。”


  她放下鹿豪替兩人滿茶,寬袖落下卻不見他綁的紅繩,他扣住她十指:“紅線呢?”


  “那紅繩是叔父在太虛裏化的,非是實物,出了太虛自然就見不得了。”她軟軟糯糯解釋:“我可沒有弄不見,若論興師問罪,這紅繩,我亦曾送過你好幾條的,卻不知都何處去了。我可沒與你計較。”小嘴不經意嘟起,轉開臉不看他。


  他遍遍輕啄她賭氣嘟起櫻唇,和風細雨認真詢問:“當真?那你送過我幾回?”


  她掰著手指算道:“小時候…嗯…那回不算也罷。一次是在琉璃樹下,一回是凡間曆劫為你算卦時,一次是這一條。”說著握起他腕,撥了撥上頭同心結鑲紅豆的編繩:“這還是我編的。”


  他輕笑,這哪裏是不計較,分明還在氣。嗯,此事他記下了,待想起了從前,便跟從前的自己清算清算,竟敢這般委屈了她。想著,溫柔輕撫她臉頰,將她收緊在懷中:“這般多麽?那我便多向叔父討幾條回贈你可好?”


  “你贈了我人魚淚,我便很滿足了。”她撫了撫腕上的人魚淚:“這是你生母留予你的遺物,是你最珍貴之物,你卻贈予我,其實我心中歡喜得很,隻是之前未與你說過。再說了,這般多紅繩往我身上繞,豈非要把我繞成姻緣府外頭的祈願樹?”


  “多繞幾根,纏緊些,你便逃不掉了。”說著,取下她發簪,青絲鋪落在修長的指間,他扶住她後腦,細細碎碎在她額上臉頰唇瓣落吻。


  “你的傷口還需上藥,轉過身去讓我替你上可好?”她輕聲低言,拂袖關了殿門,低頭翻出藥膏。她柔柔替他褪下衣衫,讓他耳根有些發熱,臉上亦不自覺染了紅暈。溫涼的長指輕輕柔柔落在他背,撫過他白皙的肌理,淅淅瀝瀝如同淌進他心裏的小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