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鬥智
衛承怔忪了一瞬,隨即抽劍又向潤玉揮去。
狐妖見鄺露揮劍而來急急退避,退到正在迎戰的彥佑附近扯住他衣袖道:“你我拜過堂,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彥佑趕緊抽出袖子避開道:“眾人皆知我與狐族四公主拜的堂。如今真相大白,狐族既無四公主,你亦不叫槿謐,自與我無甚關聯。至於那一夜麽,我隻是學夢陀經上述那般給你種了個夢。與你著腳底抹油逃得飛快,論耍無賴此事,誰人敢與他爭鋒。
鄺露追上狐妖,毫不拖泥帶水,一劍穿胸刺中精元,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狐妖陰險毒害她爹,又欲用蠱藤蝕髒這般殘忍的方式殺潤玉時,可半分情義沒留。
忽而戰鼓雷動,萬千妖兵湧上九宵雲殿圍得水泄不通,諸神眾仙以及纏打中的各方人馬亦霎時頓住。
從密密麻麻人群中緩緩走出一人,加身的滑膩黑袍似是能吸去世間所有光,墨發如瀑拖地,赤足而行,唇色妖異朱紅,眸中幽幽似有紅光。定睛一看,鄺露亦是大大嚇了一跳,來人眉目肖似當年凡塵曆劫時的五皇子,端木鄞。
“終於肯現身,可讓本座好等。”潤玉握著赤霄劍正交在衛承身上,涼涼道。
“今日天帝大婚,小王亦來討杯喜酒喝,怎的,不歡迎?”來人幽然回望,好整以暇的表情,眸中卻深似潭。
“怎會,今日這場大戲,可都是為了恭候你光臨。”潤玉將衛承就著劍推遠,看向鄞半幺的眸中深若不見底的幽潭。清冷道:“鄞半幺是為妖王唯一昆裔,如此排場大駕九宵雲殿。我等自然歡迎之至。”
鄞半幺朱唇輕飄飄,眼中空洞:“果真是何事都瞞不了天帝,你知道了多久?”
“當年與妖界一役過後,我便懷疑妖王以狗頭軍師作替罪羊,實質要保護的另有其人。若非要捉此幕後黑手,我當年就滅了妖界。”潤玉眸中霜寒看入他空洞的瞳仁。
“鄺露為救我身死,我就覺蹊蹺。刀未傷到她精元,我亦曾喂她服下九轉回魂金丹,隻要靈魄尚在便能護她一命。不料那妖刀卻能催魄出體同時消蝕仙身,六界四海中,能煉成此境界的神器並不多,那妖刀亦非神器,唯一解釋便是上頭抹了毒。我派人鑽研許久不得其果,一個狗頭軍師,何來通天本領,尋得這般刁鑽的毒。”潤玉徐徐道來。
話音一轉:“若非因你與衛承在凡死後,我找黑白無常查不到你二人魂魄,你後來又整株罄毒蝕髒蠱盜走,估計,我至今仍查不到你就是幕後人。我卻是十分不解,與妖族大戰後你東躲西藏,當日在凡時雪山上你又何必現身?”
“凡塵滾滾雜亂好掩飾氣息,確有利於藏身。妖界與汝對弈滿盤皆輸,又據聞天帝太上忘情,故此無軟脅不好對付,彼時不知為何突然下凡,隱著神息不好尋找。輾轉之下讓我探知到你化身端木瑾,我自是要一探究竟。為親眼看你如何使計,才化成剛好在對付你的端木鄞。雪山上又是金蟬脫殼,又是黃雀在後,確實好謀算。也是好巧不巧竟被我發現你不似傳聞一般忘情,否則我怎尋得那狐妖來給你作妃。卻不料其如此不著,他眼瞥過狐族眾人。
鄞半幺十分遺憾地幽然瞥一眼鄺露:“上回妖界刺殺你不成,又戰敗你手下,在凡與你比謀算亦算漏了她。這回,我厲兵秣馬養兵千年,你我之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森然一笑,揮揮手,萬千妖兵妖鋒出鞘,中亦夾雜了許多鳥族兵馬,皆披堅執銳嚴陣以待。
眾神看此情心下即時透涼,原本仍是兩邊不相上下打成平手,如今,妖兵與鳥族援軍趕到,此仗便不必再打,已是必敗無疑。
遠處一聲鳥鳴嘹亮而起,抬頭看去,有身影乘玄色大鵬神鳥飛近。諸仙心中更是絕望。
大鵬神乃彼族聖鳥,不化人身,六界行蹤不定,隻偶與萬物結緣。結緣之物,毋論妖魔仙神人皆奉為鳥族聖領。近萬年來其蹤跡難尋,亦許久未有結緣,此時卻帶著身影飛至。
但見大鵬在殿上盤旋,一人玄衣從上躍下落地,大鵬鳴叫一聲停在殿柱上。
果不其然,眾鳥皆是驚異片刻,醒神後齊拜下:“恭迎聖領大駕,吾等誓死效忠聖領。”
卻見此人並無回應,而是兩步並至潤玉跟前,跪下抱拳:“重九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諸神眾仙頓時膛目結舌目瞪口呆。
潤玉淡笑道:“起來罷。與鵬神結緣,須跟其名改稱迦樓羅。否則,當心惹鵬神氣惱。”
重九起身又抱拳:“陛下對重九恩重如山,提點重九踏上成仙之路,又因陛下指點方得與鵬神結緣。鵬神與重九已得共識,對他人在下是迦樓羅,但待陛下,在下僅為重九。”說著,大鵬亦鳴叫一聲以作回應。
相伴千萬載,與潤玉經曆許多風雨,鄺露又與他下過棋,自知他運籌帷幄手段過人,今日之下更是欽佩不已。鳥族群龍無首數千年,各門派間關係盤根錯節亂綜複雜,無論培養或肅清勢力皆寸步難行。此番釜底抽薪,實在幹脆利落。
見此情景,鄞半幺幽深瞳孔微縮,卻仍隻是陰惻惻悠笑:“的確是高。見我妖界聯合鳥族與狐族,便遂個擊破。以狐妖為後激怒狐族,又暗中使人尋得大鵬。”他笑容陰森,轉向狐族:“我本道,狐族與鳥族般有見地,欲另起爐灶,便不屑於狐妖是否為後。怎生目光如此狹窄?實在讓小王大失所望。”
潤玉淡然瞥了他一眼,看不透的瞳仁裏深藏起機關算盡後的成竹在胸:“鄞半幺不必再試圖挑撥。立狐妖為後,是為引狐族自生考量,更是為請你入局。若是妖界得滅我天界,下一步便是六界一統,烽火連天生靈塗炭,談何爐灶可起?狐族既然連妖後都容不下,豈能容你一統六界。”
“若我無後著,許是你棋高一籌。但今日,你心儀之人,與這天下,兩者隻得選一。”說著,陰沉的眸光落在鄺露身上。
鄺露小心翼翼將心驚肉跳藏在眼底,挑頜不卑不亢與他對視。腦中卻在迅速旋轉,思考他此言是何意,驀地,她想起被妖術控製的澤翠仙子。莫非,這隻棋子放在太巳仙府不止為毒害她爹,也是為借傷她來挫潤玉?所以,她今日不該來?
“露兒。”潤玉柔聲淺笑喚她,對她伸出修長五指:“過來。”
她乖順將纖手交與他走到他身側,心中卻因矛盾仍不住顫抖。若他終是因她有甚差池,她該如何自處?又如何與堇堇交待?愧疚侵蝕她的五髒,都是她不好,她本應信他。
似乎能感知她憂慮,潤玉攥住她的手緊了緊,輕柔笑問:“怕麽?”
她搖搖頭,堅定而溫柔笑答:“不怕,我信你。”
潤玉聞言笑意更濃,杏眸脈脈清風流轉,彈指將天蠶寶甲披在她身上,轉向迦樓羅道:“重九,本座令你,無論如何拚死護住露兒。”
言罷在迦樓羅“遵旨”的應答聲中揮赤霄往鄞半幺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