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羊皮紙 長桌之上,鋪開了一卷泛黃的地……
他們之間的距離完全沒拉開, 這一箭還未放出就被阿誕一掌拍開。
明夏摔倒在地,順勢甩掉弓箭, 從靴筒裏抽出匕首抵擋。
阿誕眼裏露出嘲諷的神氣。
妖弓竟然落在這麽一個孱弱的人類手裏, 真是荒謬。就算有妖弓認主又如何?還不是離開弓箭就是死路一條?
至於他手裏的匕首,那又是什麽東西?人類做出來的可笑的兵器, 竟然也想傷害到它這樣的大妖嗎?人類可憐的小腦瓜裏都在想些什麽喲。
阿誕一掌拍向他手裏的匕首。
明夏退無可退, 滿心的憤怒如烈火般衝上頭腦, 不管不顧的握著匕首迎了上去。
刀尖碰到阿誕的毛爪的瞬間似乎停頓了一下,隻是一瞬間的事, 那匕首便毫無阻攔地切了進去。
阿誕呆滯了一下。
鮮血迸濺。明夏反應極快地拔出匕首, 又一刀刺了過去。
阿誕閃過這一刀,憤怒的仰頭狂吼。它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麽小小一把匕首竟然真的能傷到它。
阿誕在疾速的閃避中一掌拍在明夏的肩膀上, 將他整個人都拍飛了出去。匕首也脫手而去,不知掉在了哪裏。
明夏摔得七暈八素, 還沒爬起來,就被阿誕一腳踩了回去,後腦勺磕在石頭上,眼前陣陣發黑。
“你真是好膽!”阿誕之前被龍舌箭刺中, 也隻是畏懼妖弓的魔力。但被一個小小的人類所傷, 對它來說卻是無法忍受的恥辱。
明夏被他踩得要吐血。
阿誕的血盆大口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似乎在極力克製不立刻咬死他。然後它重重的噴了口氣, 一低頭叼住明夏的前襟,將他甩在了自己背上。
“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阿誕氣咻咻的威脅明夏,“否則我就吃了你!”
明夏像一袋大米似的被它打橫甩到背上, 五髒六腑都險些被撞出來。他頭暈眼花地掙紮了一下,但這個姿勢實在難以著力,他又狼狽地跌了回去。
他看見匕首在遠處反著光,他的弓也正躺在不遠處,明亮的日光下它周身泛著瑩潤的光澤,仿佛一段美玉。
明夏看到它的時候,腦海裏似乎感應到了那種熟悉的顫動,那種在遇見強敵的時候因興奮而不由自主發出的顫動。
這一霎間,明夏像著了魔似的對它伸出了手。
“來!”
龍舌弓猛烈地震動了一下。
阿誕警覺的停住腳步,轉過頭四下張望。
明夏在腦海中大吼,“來啊!”
龍舌弓發出嗡的一聲輕響,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拽了起來,刷然飛向明夏。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所有的動作都仿佛源自本能,又經過了無數遍的演練。明夏一把抓住飛馳而來的龍舌弓,反手套住了阿誕的脖子。弓弦向裏一收,逆時針絞緊。
阿誕劇烈地掙紮起來,能量波鼓蕩起來,令明夏險些脫手。五髒六腑更是像挨了重擊一般翻湧不停。
明夏強咽下了衝到喉頭的腥甜液體,雙手拚命推動扭絞的弓弦繼續用力。
龍筋所製的弓弦已經絞進了阿誕的脖子裏,鮮血湧出,將龍筋染成了妖異的紅色。
但這些明夏是看不到的。阿誕的掙紮令他的眼前一片昏黑,全身的力氣都仿佛集中到了雙臂隻上,腦海中也隻剩下一個念頭:用力、再用力。
明夏使出吃奶的力氣推動龍舌弓再次逆時針絞了一圈。
阿誕的氣管已經被割裂,他嘶聲大吼。
一股磅礴的能量瞬間從他身體裏炸開。
明夏一口血噴了出來,鮮血順著他的七竅汩汩流出,劇烈的能量暴動在他們周圍形成了旋風,細小的風刃將他全身上下割出了無數條傷口,土黃色的作訓服已被鮮血染成了暗沉的棕褐色。
朱雀的虛影在他背後閃爍,像火焰在半空中畫出的神秘符咒。
明夏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燃燒了起來。那種仿佛受到輻射一般的、從身體內部升騰起來的熾熱,令他陡然間爆發出了新的力氣。
明夏大吼一聲,鮮血淋漓的雙手緊緊抓住弓臂的兩端,再度絞進了一圈。
阿誕的前腿猛然跪倒,它發出了一聲歎氣似的悲鳴,重重地跌倒在地。它的頭顱被弓弦絞斷,像個籃球似的飛了出去,在沙地上顛簸兩下,不動了。
鮮血噴湧而出,龍舌弓浸泡在了鮮血之中,通體變成了妖豔的血紅色。
明夏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他的一隻手還死死攥著弓臂,人卻已失去了意識。
黑暗中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紙張被鋪開。微風拂過紙張的邊緣,發出柔和的輕響。
明夏看到一張巨大無比的地圖在他的麵前展開。那是泛黃的羊皮紙,上麵畫著彎彎曲曲的線條:山川、河流、城池,以及他不認識的各種古怪的文字與圖形。
明夏努力分辨,覺得字跡有些像是上古時代的象形文字。他對這個沒研究,也認不出什麽。不過圖形就比較好認了。有龍,有虎,有鳥雀,還有他認不出來的奇形怪狀的各種動物。
他的視野有限,地圖又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沒辦法更仔細的辨認了。這樣巨大的地圖,襯得他仿佛變成了棋盤上的一粒小小的棋子。
明夏抬頭張望,發現這裏是一個奇怪的世界,腳下就是羊皮紙的地圖,頭頂是昏黃的仿佛彌漫著塵沙的天空,除此之外,什麽也看不到。
明夏隻好把注意力再度集中到了腳下的地圖上,這一次,他看到了一個自己認識的地名:涼台。
就在他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一道亮光出現在了這個地名旁邊。在他的眼皮底下凝成了一隻白毛動物的形狀:狐狸似的外形,卻長著一個老虎頭。
“阿誕。”
阿誕漠然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向前方奔去。
明夏莫名的就想跟他去。然後他也仿佛變成了一道光,緊緊追了上去。
腳下的平地慢慢有了起伏。山坡、荒原、峽穀……一片一片從他的腳下掠過。羊皮紙的地圖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變化,寫著“山”的地方升高,係著“穀”的地方降低,彎彎曲曲表示河流的線條也變得更加深刻,就像河水真的曾從那裏流過,衝刷出了深刻的印痕。
阿誕走走停停,有的時候還會在一個地方來回繞圈子。
然後明夏注意到隨著阿誕的前進,他身上的亮光卻在不斷的減弱。他就像一盞快要熄滅的應急燈,電力供應已明顯不夠了。
但阿誕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悠然自得的前進,偶爾回頭看見他,也是一種十分淡漠的神色,仿佛他並不在意明夏這個仇人正跟在他的身後,他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夠報仇雪恨。
或者動物界殘酷的生存法則早已深深印刻在了阿誕的腦海裏:弱小的被殺掉,強大的繼續活下去。
願賭服輸,聽天由命。
明夏在地圖上很快看到了第二個認識的地名:河道。
以此為依據,他突然間分辨出了他正在前進的方向。
他們從河道古城的北麵經過,向東進入了一處標著“峽穀”的地方。這裏有水源,有樹,也有許許多多的小動物。
阿誕從它們當中穿過,繼續往前走。
明夏在峽穀的深處看到了一處清幽的古刹,四周樹木環繞,宛如仙境。
阿誕一頭撞進了寺廟青灰色的磚牆之中。明夏遲疑了一下,也跟著鑽了過去,他注意到阿誕身上的光芒已經非常微弱了,甚至還開始閃爍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
明夏不知它來的是什麽地方,但這裏對阿誕來說像是非常熟悉,它甚至於開始奔跑,像外出的孩子臨近家門的時候會忍不住興奮起來似的。
或許是亮光不夠用,或許是什麽別的原因,阿誕越來越急切,它不再沿著現成的路徑行走,而是不斷地穿牆、再穿牆。它的身體也不斷的縮小,到最後甚至於變成了一粒小小的光球。
明夏覺得在它和目的地之間,它在走一條絕對直線的路。
就在光芒熄滅的前一刻,阿誕一頭撞進了寺廟深處的一座大殿。殿中數人一起回頭,其中一人伸手一撈,將光球撈進手裏,然後極其迅速的將它塞進了一個掌心大小的水晶瓶中。
明夏看的目瞪口呆,不僅僅是他剛意識到阿誕或許並沒有真正被他殺死。而是這滿座的人,至少有一半兒都是他認識的:一崖、諸懷、李青雲。他們團團圍在一張長桌的周圍,長桌之上,鋪開了一卷泛黃的地圖。
那是繪製在羊皮紙上的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麵畫著彎彎曲曲的線條:山川、河流和城池。地圖上標注著明夏不認識的古怪文字與圖形。有龍,有虎,有鳥雀,還有他認不出來的奇形怪狀的各種動物。
這些失蹤已久的大妖怪也在看他,雙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明夏與他們對視,一時間不確定他們是否真的看見了他。但緊接著,他聽到諸懷失態的喃喃說道:“怎麽……怎麽把他引來了?!”
這句話一說出口,那個將阿誕撈進手中的男人也抬頭望了過來。
明夏看到了他的臉。眉眼深刻如刀削,眼波如古井般波瀾不興。可明夏與他四目相對時,卻忽然間毛骨悚然起來。
男人抬手似乎要來拉他,明夏驚慌失措的向後躲。
這一躲,卻好像開啟了什麽開關似的,他的身體猛然向後一墜,痛感瞬間回籠,明夏有種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敲碎的感覺,忍不住痛的大喊起來。
喊聲傳到自己耳中,其實也不過是一兩聲細碎的呻吟。
明夏聽到有許多人的腳步聲踏過沙地,朝他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