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人情 轟鳴聲持續了一整夜
白矖拚盡全力的撞擊在大巫的結界上劈開了一道裂縫, 而隨後妖族們接二連三的撞擊則令裂縫擴大。
龍舌弓也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拚命撞擊裂縫。
明夏大吼，他的能量核幾乎被抽空, 所有的能量被他引到了龍舌弓上。
又一道天雷劈下。
杜指揮臉色變得灰敗, 一下子像蒼老了許多，“再劈兩下, 法陣就承受不了了……白矖和這麽多大妖隕落於此, 妖族該如何報複人類……他媽的……”
南江轉頭對青檀說：“你帶我上去看看。”
山壁極難攀登, 再說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容他慢慢往上爬。
青檀卻歎了口氣，伸手推開他, 順著高台走了上去。
“青檀！”南江在身後喊他。他忽然發現青丘不知道什麽也不見了, 那麽小一個毛團子，周圍又亂糟糟的, 還不時有炮彈飛過來。
他有些擔心。
青檀背對著他擺了擺手。他停在了白矖身前，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他, “你為什麽想回去？”
在青檀看來，不論哪一個族類的生命體，天性中總會有一些隨遇而安的分子。無數的妖族在漫長的時光中早已經融進了人類社會裏。他們在這個到處都是人類的世界裏繁衍生息，活成了另一個樣子, 比妖界的生活更平和, 也更加溫柔。
這未嚐不是一種美滿。
白矖閉著眼搖搖頭。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然後他聽到青檀說：“我這裏, 有一滴明夏的心頭血。”
裂縫擴大, 野外的風呼呼的吹了進來，吹得明夏睜不開眼。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嗓音在喊他的名字，聲音嫩嫩的, 又心疼又焦慮。
“明夏？！”
明夏睜開眼，看見裂縫裏有一團白光飛了進來。
明夏呼出一口氣，全身的骨骼都酸疼起來了，“小青丘。”
“我可找到你了！”青丘看到明夏被吊在那裏，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從相識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分開過這麽長時間呢。
青丘在半空中變成人形，他撲到明夏身上，一把拽住了捆著他的那根繩子。
繩子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躲開了這一抓，繩頭高高揚起，朝著青丘甩了過來，似乎是想把他也一起捆起來。
“咦？”青丘謹慎的後退了一步，飛身躍起，身形在半空中變回狐狸的樣子，一口叼住了繩頭。
繩頭感應到自己拴住了什麽，開始繞著垂吊著的繩索快速旋轉。小狐狸被它帶著也旋轉起來。
明夏艱難地回頭，隻覺得小狐狸的身影旋轉得極快，簡直眼花繚亂，根本看不清。
小狐狸與明夏不同，它的身形更靈活，每每能在繩索捆上來的時候從繩索之間的空隙裏鑽出去。
龍舌弓忽然喊了一聲，“它在幫你解開繩子！”
明夏一驚，試著活動了一下雙臂，果然鬆動了許多。
明夏又驚又喜，龍舌弓也開始蓄積力量，準備在關鍵時刻配合青丘把這根繩子搞定。
白矖靠著九霄的肩膀坐了起來。
他的眼角蜿蜒著血痕，看上去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然而他的一雙眼睛卻瞪得極大，一眨不眨的緊盯著青檀手心裏慢慢沁出的一滴滾圓的血珠，仿佛呼吸都停住了。
“這是……”
“明夏的心頭血。”青檀說這句話，心裏竟然有一種詭異的釋然，“我當時元神受損，借他這一滴心頭血才能現形。”
白矖的目光熱切，全身也隨之抖了起來，“請……放在法陣中心。”
他的話說的沒頭沒腦，青檀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走過去，屈指一彈，將這一粒鮮紅的血珠朝著法陣中央彈去。
又一道天雷劈下，卻被青檀撐開的結界擋住，在法陣的上方爆開一片刺眼的電光。
明夏的心頭血像一粒奔向球門的小球，歡快的在半空中旋轉，朝著法陣中心疾速飛去。法陣光芒大盛，像是有所感應一般。
事實上，山穀中所有的妖族都有所感應，紛紛朝著高台聚過來。
白矖的雙眼亮的駭人，他掙紮著抓著九霄的胳膊站了起來，對青檀說：“大恩不言謝。你們快躲開，躲遠一些。”
他知道青檀是不會願意離開這裏回妖界的。青檀跟他們不一樣，他在人類的世界裏如魚得水，混的比誰都自在。
而且他跟人類的關係也好。
不像他。
九霄留神看了青檀一眼，就是這個人，把明夏從他的掌控中搶了出去。當然，這裏麵最重要的因素還是明夏自己。那孩子聰明，性子裏又帶著些許的桀驁，不肯受製於人。
在青檀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把一樣東西塞進了青檀的手裏，“替我交給明夏。”
青檀低頭，見手中是半顆光華流轉的妖丹，妖丹之上，銀色的鶴影一閃即沒。
青檀詫異的抬頭望向九霄，九霄卻避開了他的目光，淡淡說了一句，“就當是一點補償吧。我欠他的，以後可能也沒機會還了。”
他扶著白矖，頭也不回的從青檀身旁走過，朝著法陣的中心走去。
杜指揮也看到了那顆飛向法陣的小血滴。他雙眼發亮，整個人都像活了過來似的，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忙不迭的帶著自己人往山穀的後方撤退。
南江心急如焚，一邊跟著大家跑，一邊東張西望的找青檀。他要是自己能飛，早就飛起來了！
他們與急匆匆往高台的方向匯聚的猰貐等人擦肩而過。一崖等人無一不是雙眼發亮，激動不安的模樣。
看到南江，一崖竟然還對著他笑了一下，然後他從諸懷手中接過了一對奇形怪狀的峨眉刺，衝著南江挑眉笑道：“還你一個人情。”
一崖掂了掂手裏的峨眉刺，擺出了一個投擲標槍的姿勢。
南江的一顆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一崖起跑，向前狂奔，怒吼一聲將手中的峨眉刺投向了半空中的雲霧罩。
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傳來喀拉喀拉的聲音，像有一塊巨大的玻璃碎裂開來似的。緊接著一團纏裹得亂七八糟的線團從上麵掉了下來。一邊往下落，線團一邊就被拆開了，一個修長的人形從線團裏掉了出來，被線團中衝出的一隻白毛動物馱住，閃電般衝了出來。
青檀躍到空中。巨大的紅狐狸圍著青丘和明夏繞了一圈，帶著他們一起衝向山穀口。在他們身後，無數閃光的碎片從半空中掉落，還沒有落到地麵上，就化為細碎的光點，消弭於無形。
巨大的雷柱再一次在山穀的上方醞釀成型，但這一次，它還沒來得及劈下來，就仿佛被什麽東西吸引著，隱隱約約有些要散開的跡象。
已經撤到了山穀口附近的南江等人也感覺到了這股突然出現在山穀上方的牽引力。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形成，試圖將山穀裏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守在山穀口的周亮帶領的援軍也開始向外撤退，兩支隊伍尚未打照麵，彼此間氣氛已經隱隱有了些許戒備的跡象。
杜指揮沒見到周亮，也不好說周亮現在是什麽態度，但他覺得，他跟周亮之間的雷還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炸開。
他看向身後，整個山穀已經被一層雲霧狀的東西籠罩起來了，灰白色的霧氣旋風一般緩慢的旋轉，卻又帶著某種勢不可擋的威力，仿佛稍稍離近一點兒就會被吸進去。
直到撤出很遠，他們依然能感覺到那種被旋風牽扯著的感覺。
至於霧氣裏麵是什麽樣兒，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經看不到了。但是仍有聲音傳出來，轟隆轟隆的，好像有石頭從山坡上滾下來。
轟鳴聲持續了一整夜。
明夏抱著他心愛的毛狐狸在極度的疲倦中昏昏欲睡。但即使是在深眠中，他依然能聽到震動的聲音，像某種龐然巨物發出的驚悸不安的吼叫，既沉厚又忐忑。
天快亮的時候，他被南江輕輕拍醒了。
明夏覺得渾身上下仿佛每一根骨頭都斷了，竟然比沒睡的時候還要累。
“醒醒，”南江很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山穀裏的霧散了。”
明夏一下子睜開眼，“裏麵的……”
南江的表情也有些不安，“我還沒看，聽說什麽都沒了。”
明夏手忙腳亂的從睡袋裏爬出來，發現青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南江知道他在找什麽，忙說：“杜指揮讓他和青檀先行一步，去山穀裏看看情況。”
明夏抬頭看著南江，他注意到分開的這段時間，南江明顯的憔悴了許多，胡茬也長出來了，眼睛裏隱隱有紅絲。
明夏忍不住伸手抱了他一下，“我們也去看看。”
南江心裏一直壓抑著的緊張與焦慮突然間就爆發了。他一把摟住明夏，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一瞬間竟然紅了眼圈。
明夏的手停在他背後，良久之後，他在南江的背後輕輕拍了拍，“我沒事。”
南江沒有出聲。
“多信我一點兒。”明夏停頓了一下，自己笑了起來，“我其實不怎麽怕，因為你們一定會來救我。”
南江輕輕籲了口氣。
帳篷外麵有人喊：“南隊！南隊！”
南江鬆開了明夏，正要起身，又被明夏拽了回去。
明夏看見了南江泛紅的雙眼，一顆小心髒突然就化了。他拽住南江的衣襟，很突然的湊過去，在他的嘴唇上重重的親了一口。